孙家两个摊子前，满打满算坐了十二人，一汉子勾着半个身子，一次次看着铁网上的豆腐从白变黄，再咕嘟鼓起大肚，黄爽软绵的豆腐一片片送到食客面前，那些从质疑‘闻着臭又怎么会吃着香’的食客眼睛都不眨的将之往嘴里送，脸上还是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态。

汉子摸不着头脑，却被香味勾得口水直流，不停重复问，“臭不臭，吃着臭不臭？”

“那不能够，吃着是香的，很香很香！”

“究竟是啥滋味？”

“你花钱买上一份不就知道了。”

汉子呵呵一笑，“你让我吃两片，我尝尝看。”

食客闻言，嘴里的豆腐差点没噎死自己，吔~就没比你更精的人了，又想吃又不想花钱？！

孙杨氏在旁打圆场，笑道，“客官，这豆腐吃一片两片的也尝不出滋味来，可你看这位客官，从一份叫到两份再到三份，那肯定是味道好呀，你若想试试啊，等着哪位食客离开了你就坐下来慢慢品尝嘛，咱们吃十钱的量还送一碗豆花解辣，这可不是每天都能有的，可千万别错过啊。”

两方人的面子算是顾着了，汉子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踟蹰着退到一边，心里盘算着豆腐价钱。

一个铜板两块水豆腐，十钱都能买二十块水豆腐了，换成臭豆腐才只能吃到五十片，五十片恐怕才是一块水豆腐的大小，即便再送一碗豆花，这利润也太高了吧！

但即便将人家的豆腐成本算得明明白白，汉子怎么也不舍离去，肚里的馋虫被勾起，似乎不尝尝什么叫闻着臭吃着香，明日茶馆里一坐，他都没有吹牛的实力。

眼看着有人付钱离开，汉子一个飞窜挤到摊子前，抢了后头顾客的位置，双方骂骂咧咧了对骂了几句，汉子成功将人骂开了，才转身焦急对孙杨氏道，“给我来上一份，我倒是要尝尝，这臭豆腐究竟怎么个好吃法？”

孙杨氏还是热情地接待他，数出二十五片放到网边，又给他送上蘸料。

在旁观望都已经学会了怎么吃的汉子立刻照猫画虎，小竹签子串上豆腐往蘸粉上两面扫了扫，入嘴一尝。

先是尝到一阵咸味，辣椒粉的香味随之在舌尖上炸开，紧接着，一种混合着微妙腐臭味和豆香的复杂香气弥漫开来，是独特而迷人的一种舌尖体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香香辣辣十分上瘾。

“真是好吃哎……怎么做的味道这般特别！”

孙杨氏只笑不语，怎么做的难道还能告诉你，“咱家豆腐坊的祖传秘方，客官喜欢就好，咱们每日下午开卖，馋这口了就过来找，孙记豆腐坊。”

“好说好说，县城里就你一家卖这个臭豆腐吧？”

“是啊，故而咱们也没定太贵的价钱，都是为了让邻里都能尝尝鲜。”

汉子一听，独一家完全可以坐地起价，这一份五钱，一点也不贵嘛！

“再来一份，两份送一碗豆花对吧？”汉子追问道。

“没错，我这叫人给你送来哈。”孙杨氏急忙朝店里忙活的相公招呼，不多时，满满一碗冒着尖的豆花送到汉子手里，量足的消费看得汉子简直心花怒放。

第二次送到网边来的二十五片，被汉子开发出新吃法，只见他一根竹签上串满二十五片，沾上辣椒粉直接一口闷。

这次吃到了较多的豆腐，豆腐口感外酥内软，外皮在烤制后变得酥香，而内部则保持了豆腐的细腻和湿润，搭配辣椒，满嘴咸鲜微辣，臭香臭香的，感受简直无与伦比。

“太爽了，再来两份！”

旁边坐着的食客都笑他，方才还不愿意花钱吃的呢，这下就控制不住了？

汉子为了面子只当没听见，内心里是甘愿被啪啪打脸的，无奈啊，这种又臭又香的食物一旦尝到其中精髓，就能让人欲罢不能，爱得死去活来。

远处，梧桐吆喝得嗓子冒烟了，换成孙贵两兄弟接着上。

闻着香的客人，亦或者是闻着臭的客人，都对这股味道心痒难耐，四面八方涌过来，居然出现了小波排队潮。

巷子口，往日里总爱流连在豆腐西施铺子前闲坐打屁的汉子们，突然就闻到了一股与他们本性相投的臭风，这种天生相吸的磁场令得几人两眼发亮，纷纷翘首张望，脚步不自觉地向着气味的来源走去。

味道是从哪儿飘散过去？

居然是那家都快被人遗忘在巷尾的豆腐坊！！

今日怎么回事，聚集着如此之多的顾客，就为了尝一口所谓的十分十分一直臭的臭豆腐？

汉子们玩味道，“这年头还有人喜欢上吃臭食了？走，咱们去尝尝，怎么个臭豆腐还能吃了日子棒棒。”

几人不顾周围人排队就要挤进去，队伍里就有人叫喊起来，“欸欸欸……怎么还插队啊？后头排队去 ，咱们都等好半晌了……”

“咱们就看看又不会吃。”汉子们一边砸吧嘴一边说，那‘不会吃’的神态怎么看都难以让人信服。

挤到前头，见着食客里有相熟的人，汉子立刻装熟稔地招呼起来，上来看着那些陌生又新鲜的烤豆腐架势，随即就盯上那些金黄酥脆的豆腐片。

“好吃吗？”汉子问他认识那人。

“我都说了不下百次了，好吃，但得你吃了才知有多好吃。”

汉子眼珠子一转，终忍不住伸手抢了一块豆腐丢嘴里。

“哎……你这人怎么还偷吃啊？”

“这么熟了吃你一片怎么了？”汉子笑得赖皮，食客也懒得跟他较真，谁知下一秒就听汉子吐槽道，“也没啥香味啊，倒像是放久了坏了的味~”

食客冷笑，“该，八戒吃人参果，就让你吃不出美味来。”

汉子瞪他一眼，“不就吃你一片嘛，小气吧啦的，老孙头，给我来一份尝尝，我还不信了，还能吃不出个味儿来。”

孙老汉现在忙着招待店内暴增的客人买周边豆腐，忙得他一个下午了，旱烟都没赶上抽一口的，哪还顾得上这种不知自己是谁的玩意儿，怒喝一声，“排队去，谁来都要排队！”

“我说你这老头……”

“老头啥呀老头，给你开后门才是搞坏我生意，想吃就排队。”

店家都这么说了，等了好半晌的食客们也起哄着将汉子骂出人群外，汉子骂骂咧咧地嚷嚷着不吃也罢，有钱还怕买不着食物吗？

可走到队尾，又腆着脸抢在后头顾客前排上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