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妃羽裳终于被转移到了大理石的监牢里。虽然还是监牢,但是整个情况马上就不同了。这里地方大一些,有一张小土炕,上面铺着草席,一边还有一张方桌,上面放着油灯、茶碗等物件。这里并不完全昏暗,从一个高高的小铁窗里能够看见外面的天色变化。
有光,便有时间的轮转感觉,让人不那么难熬。
妃羽裳就这样躺着那土炕上发呆。大夫看过了,也给她包好了手上的伤口,留下了一些药丸。
璃瑄要处理案件的各种手续,暂时离开了,却对妃羽裳这里做了详细叮嘱。后来便有军士送来了被褥,食物清水等等。
妃羽裳在疼痛稍退之后睡着,等再有感觉缓缓睁开眼时,面前已经又坐了那个熟悉的人——应简远。
妃羽裳四周望了望,并不见有人守着,“你怎么来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应简远捧着妃羽裳包裹起来的手,心如刀绞,“羽裳……对不起,让你受苦了,羽裳……”
应简远一遍又一遍喊着妃羽裳的名字,妃羽裳别过头让自己稍稍缓一下情绪,忍住眼泪,才打断他,“你个死鬼现在喊魂早不早了点?我还有气!”
“疼吗?”
“扎你试试疼不疼!”妃羽裳扁了扁嘴,突然又委屈道,“他们拿纸喷了水想闷死我……还拿夹板夹我胸口……”像个可怜巴巴告状的小姑娘一般,扁着嘴忍着泪,虽然觉得他都看到了,却还是要讲一遍,描述自己的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羽裳……”应简远想想这些,真的想冲去直接把那些人剥了皮。璃瑄拦住他,不许他冲动行事。应简远也知道,但是他真的不能忍下这口气,他早晚要报了这个仇。
“所以,是璃瑄放你进来的?”
“是。”
妃羽裳点点头,“那之后怎么办呢?若查不清,会牵连你的。”
“若查不清,我便劫狱带你远走高飞。”应简远似安慰一般抚过妃羽裳的长发。
妃羽裳笑起来,“你少胡说,扔下满门带我走?你才做不到。”
“……”应简远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他做不做得出这件事,但是他真的开始想离开这个争斗的漩涡了,带着妃羽裳去安静的过完这辈子,不愿再看她受苦。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璃瑄出现。
监牢的门没有关,他停了停脚步,最终还是走进来,看着两人,“我们得先把这件事理清楚才好。”
妃羽裳对应简远下命令,“扶我起来。”
应简远蹙眉,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扶起来。妃羽裳靠着墙壁,长出一口气,似乎要努力凝神才能撑住,手指上的疼痛在蔓延,她必须努力遗忘那个痛感,让自己麻木。缓缓的,妃羽裳开始讲这一天的种种事情。然后冷静分析道:“两条思路。一来,因为璃月的关系,至少我的犯案时间被缩短到从昭华宫出门到小花园之间这一小段时间,若这段里还有其他我没注意到的证人,便好一些。二来,若是没有证人,便不从我身上下手,得从那些害我的家伙身上下手。丽嫔,孙太医和丽嫔宫里的丫鬟们肯定都是一伙儿的。若是她们自己下毒,要么是在我去之前已经喝了毒药,要么就是在我离开走出去时马上吃下去的。”
璃瑄和应简远对视一眼,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思路清晰、井井有条的妃羽裳,尤其是在如此困境之下,这个千金小姐被用了刑,却依然理智在线。
应简远却不是第一次见到危难中的妃羽裳如此出类拔萃了,这个时候的她有种惊人的吸引力。
“寻找证人恐怕很难。还是查那些人比较容易,若是自行服食了堕胎药,那这些药的来源可以查查。”璃瑄思考了一下说。
“不,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另一件事。”妃羽裳目光变得幽深,看着璃瑄嘴角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要打掉这个孩子?”
璃瑄偏头沉思下来。妃羽裳继续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吗?”说完第一次妃羽裳又有点后悔,她总是把她穿越来前的人生划出去不算自己的,便又补了一句,“我是说第一次正式碰面。”
“你说那次御花园的事情?”
“对,你去问问璃月的姑姑到底在花园撞见了什么?”妃羽裳看了看自己绑起来乱七八糟的手指头,揪着线头,丢出一句恍如无心的话,“我怀疑,那孩子别不是咱们皇上的。”
“羽裳,这可不是乱来的。”璃瑄紧张起来,他是当时帮了璃月和妃羽裳,但是对前面的事情却并不清楚,如今一提起来,他也紧张起来。妃羽裳不像乱说话的人,她这样说,莫不是有什么感觉或者证据?
“反正沿着这条线走一走看。你也可以去查问一下夏大人,看看丽嫔怀孕的时候是否有什么特异之处。”妃羽裳也不深入,她自己也没把握。然后又转向应简远道:“你,盯住那个该死的孙大人,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破绽,诈一诈什么的,随便你。”
应简远点头。
然后妃羽裳又道:“顺便,想办法把那几个该死的掖庭的太监做进去!该死,我非让他们受点苦!”妃羽裳愤愤不平,这些该死的东西,不知害了多少人!
应简远心里想:这些事情你不说我也会处理。
分派完任务,妃羽裳重新躺倒,“我是不是剩下日子不用再被严刑逼供了?”
璃瑄点头,“不过过场该走的还是要走。”
“那没事,你别打我就行。”妃羽裳一笑,看起来一派轻松。纵然心头阴云密布,她依然还能暂时偷得浮生半刻闲,让自己缓一口气,何况如今这两个厉害的家伙都在,她也终于安心下来。
两个心事沉重的人离开,妃羽裳又想到什么,喊起来,“简远,去找夏小姐,帮我拿点药来,这些劳什子大夫留下的药,我信不过!”
应简远点头,走回来轻轻摸了摸妃羽裳的脸庞,“安心等在这里。”他的眼里已经有了一些笃定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