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爷!”大丫鬟赶紧起身搀扶。
“滚!”义勇伯伸手一推,晃了晃脑袋:“最近这是怎么了,这么虚的慌呢?”
“虚”这个字儿应该是汉语中独有的了,他和乏、累不同,是一种长时间的身体的感觉。这两三天,义勇伯总觉得身子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脑子也时醒时不醒的。说是困倦吧,像,但应该不是,毕竟他一天天锦衣玉食,吃得饱睡得好,怎么会困倦?
昨天白天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也找了大夫看了看,结果却什么也没瞧出来,气得他把那大夫也打了一顿。
一口参汤下肚,脸上的苍白之色依旧。一旁的大丫鬟小心问问道:“伯爷,早膳已经备好,可现在用吗?”
“我。。。嗯。。。”义勇伯犹豫了下,肚子里微微一疼:“算了,再睡会儿。”挥手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床上那女人的哽嗓咽喉,义勇伯冷笑了一声,向着屋子角落屏风处而去:“床上收拾一下。”
“是。”一条性命就这么在眼前没了,地上的几个丫鬟脸色如常,好像有点儿司空见惯的意思。其中一个小丫鬟起身过去伺候义勇伯出恭,剩下的被大丫鬟指挥着搬尸体,换被褥,铺床。
一刻钟的功夫,一切都利落了,义勇伯重新在床上躺下,脸色又白了几分的样子:“都下去吧,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下义勇伯一个人了,他想睡,却又睡不着。
人都说人在死前会有预兆,脑海中时常会有回忆涌现。
他相信自己正当壮年,应该还没到要死的时候,不过也不知怎么,这两天脑子里想的东西确实又多了起来。
薛从
这是义勇伯的名字,一个颇为儒雅秀的名字,一个就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回首往日所为,他自认当得起一个“恶”字。
人性善恶之辩自古有之,至今也没有个答案。不过真要论起来,最贴近的答案大抵是一个介于黑白之间的“灰”字。
无善亦无恶,唯在一念间。
义勇伯的爵位顶在了薛从的头上,与生俱来的便给了他一定程度上的无法无天的资本。可世上没有人生下来便是恶人,薛从也一样。
幼时的他也曾无所谓的玩过踩蚂蚁的游戏,无从责备,因为他不知善恶。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学了些诗,知道了礼义廉耻,也认认真真的做过几件小小的善事,无外乎给街边的乞丐一个馒头,几钱碎银,又或者给受了欺侮穷苦人讨些公道。
那又是什么时候,他彻底的变了呢?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目光散漫的落在床顶的帷幔上,耳边隐隐有着低不可闻的冤魂诉说。
“聒噪。”薛从哼了一声,侧身朝向里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闪过了几张画面,画面连贯起来,穿成了一个悲伤地故事。。。。
“小伯爷,慢些,慢些,不要摔到了”
“哈哈,平叔,你走快些啊~我都饿了!”
“在街上不是吃了好些个小食,怎么还没饱啊?”
画面中,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街上小跑着,身后不远处老仆气喘吁吁的跟着,不时的停下来喊几声。两人脸上都露着掩不住的笑容,看来是很开心了。
记忆中这是那年初雪刚刚过去的一个黄昏。
一路笑,一路跳,义勇伯府的大门已是在望。
“嗯?”府门口有一阵吵闹声隐约传来,再细看,有几个护卫家仆在手持棍棒驱赶着围观人群,口中喝骂不断。
透过已经渐渐稀疏的人群,地上一个脏兮兮的人。。。似乎是个女人,正跪在那里苦苦的哀求。
义勇伯府的牌匾下,石阶上,身着锦绣华服的父亲也在大声的喝骂着那地上的人,说的什么薛从自然是听不真切,但从动作上能看出已是极不耐烦。
记忆中父亲便是个很暴躁的人,对自己好,可好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出,可若说对自己不好。。。反正。。。。他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一次。
“平叔?”年幼的薛从迷茫的抬起头,平叔在身旁背着手,一脸的凝重,没有说话。
薛从便又远远地继续看着。
视线中,他的父亲似乎忽然被地上的女人所说的什么激怒了,从身旁的护卫手中拿过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棒,猛地打在了女人的头顶。
女人倒在了地上,有点点红洒在空中。
“啊?!”薛从一声惊呼,害怕的用手捂住了眼睛,只是透过指缝,那女人在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远处的自己,抬着手向自己够了一下,然后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