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猜出来吗?”白榆有些茫然不解,觉得一个故事而已,小男孩爱住哪住哪,想去火星都跟她没关系。
全是小孩的地方,除了学校还能在哪,总不能和她一样在福利院吧,全是没人要的小孩。
这也太荒唐了。
不远处,宁宁钓上来了一条大鱼,正兴高采烈的在原地欢呼,她瞬时被吸引了过去,也跟着笑了起来。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我不是宁宁的哥哥。”
“我知道啊,你是她堂哥嘛。”白榆还没反应过来,又不是说只有亲哥才算是哥哥,堂哥不也是哥哥嘛。
“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这是一道毫无预兆的惊雷,吓的白榆倒吸一口凉气,反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
不是,这话是她能听的吗?她听这些干吗?
可记者的敏锐度让她一瞬间领悟到,其实宁司砚一开始就没在和她说故事。
他分明是在她摊牌。
“宁宁让我做蛋糕的那天,我其实并不知道是你,但因为是同一天所以我还是藏了一点私心,换成了蓝莓蛋糕。”宁司砚平静的叙述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第一次见面我就认出了你,但你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了我。”
“其实你猜出来了吧,只是你没说,我就是去了福利院,和你一家福利院。”
说到这,其实白榆仍是没有什么印象,福利院的孩子很多,说的好听大家朝夕相处情如兄弟姐妹,但其实都是竞争关系,资源太少而人太多,群体永远是弱肉强食的地方。
她对福利院里的孩子感情并不深,光是保护自己就很难,哪里会管的上别人。
如果这一生每一个经过她生命的人都要记得,这工程量实在太大了,她没那闲工夫,人来人往,要走就走,对这种掐个蚊子包就能产生的感情,实在无法共情。
但她没说这句,抓到了其他的字眼,“蓝莓蛋糕什么意思?”
“那是我妈妈最拿手的蛋糕。”宁司砚望着平静的水面,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
时间退回到二十一世纪初,那个时候重男的观念还很强,大众普遍认为男孩才是家族的根脉所在,白榆从未见过有健全的男孩主动被遗弃过,就算是有,也必然是有缺陷的。
能到这里来的健全小男孩只有两种可能,父母故去或者处于服刑期。
宁司砚属于前者。
彼时他还未满六岁,年初时被送进的福利院,父母在逃债的过程中意外去世,亲戚们因为他们家总借钱早就断了联系,没有人愿意抚养他,抚养他等于接手那些债务。
这种烫手山芋,见到了只想踹走。
宁司砚其实刚出生那会日子还不错,但他太小没尝到几分甜头,等到开始记事的时候父亲的生意早就破产,欠的太多在那个年代是一笔天数字,全家开始东躲西藏。
可由奢入俭难,哪怕住在破筒子楼,父母依旧想维持着表面的光鲜,只要是他想要的,从来没有短缺过,以此来安慰他们那脆弱的心脏,午夜梦回时寻找寄托和安慰。
宁司砚也没有觉得生活有什么大的改变,父母依旧爱他,只是房子变小了变旧了,三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苦也乐。
有些东西拥有过、见识过,便很容易对没有的人产生傲慢的心理,所以他完全接受不了福利院的生活,也看不起那群脏兮兮的小孩,他觉得自己被人精心爱过,和那群没人要的不一样。
但往往经历教做人,宁司砚很快受到了来自生活的教训,被孤立被欺负勒索是常事,他年纪小力气小,像只发疯的小兽,逮谁咬谁。
白榆和他有点不一样,她只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花心思,比如如何让大人更喜欢她一点,对那些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属于自己孤立了所有人,但本质又都是相同的。
他们都是不合群的人。
不同的人就像是磁铁的正负极,不需要靠近也会随着命运的齿轮互相吸引,相同的人是相斥的,因为太过于相像,见他如同照镜子。
会发现自己所有的棱角,也会发现自己所有的弱点。
宁司砚在孤儿院住了三个月,依旧学不会如何‘装乖’,他和她的第一次交锋在白榆八岁生日的那天。
生日没有蛋糕,但有一个额外的鸡腿,这已经算是特殊优待了。
白榆端着碗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吃饭,宁司砚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哭,因为饭被其他人故意打翻了,理由是他自己不长眼睛不看路。
哭在这里是常事,每个人都哭,眼泪只对爱你的人值钱,其余时候只是发泄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