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纪娴井于点点星光中看到了亮着灯火的岐王宫,她骑着飞黄马停在宫门前,将缰绳递给值守宫门的战姬灵,信步走进岐王宫内。
走了一会儿,她在一处岔路口停下,歪头想了会儿,没回自己的撩月阁,反而朝着奕川的日辉阁走去。
但奕川不在日辉阁之中,据阁内的云姬灵说,他去观潮阁看海了,尚未归。
纪娴井不理解,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海的,一眼望去,那不就是海天一色的黑?
她大咧咧地在奕川的位置上跪坐下,坐了会儿感觉不舒服,又改换姿势,双手双脚都展开,呈一个大字型在奕川的案前放肆。
心中郁结,怎么坐都感觉不舒适。
她坐在那里想要放空自己,却发现无论怎么放空,白日里在昆仑策门前,那些关于自私的言论还是会自动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心里暗示自己,我不纠结,我不在乎,我就不,谁能拿我怎么样?
可那些画面与言论反而若穿石的滴水,越想,心中的窟窿就越大。
她最后破防在,当她自己意识到,如若我真不在乎,为什么现在还在想这些?
她手一扬,想要捂脸,却不小心带翻了一旁竹蔑编的信筒,内里的信全都掉落地上,四散开来。
纪娴井低头查看,整洁有序的信筒被打翻了,一片狼藉,她却感觉自己心中莫名地爽了一下。
她微微一挑眉,哗地一下又将旁策另一个摆好的空信筒推翻了。
嗯……虽然这个是空的,但是爽。
立在一旁的云姬灵想要上前去扶,又被纪娴井的眼神吓退,在她将魔爪伸向另一边的竹篾纸篓时,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声,纪娴井一吓,连忙将手收回去揣袖子里了。
果不其然,奕川立在门口,身披一暗金纹纯白大氅,一手执拐,一手持暖手的汤婆子,正双目静静地望着她。
纪娴井不敢造次,咬着唇起身,迅速帮他把信筒全收拾好,才又弯腰在他对侧坐下。
奕川脱了大氅,步伐缓慢地踱进房里,于她对侧坐下,语气凉凉道,“一回宫就来我房间掀东西,娴井,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才将你养的在外面受了气,却只敢回家窝里横。”
纪娴井耷拉着头,生挨了这顿骂,咬着腮帮子纠结了半晌才道,“他们说我不镇压龙骨,又坏又自私。”
奕川那不咸不淡的脸色,突然转为了笑意,眉眼嘴角俱是一弯。
纪娴井很无语,认为那笑里至少有一半是嘲笑。
奕川笑道,“他们说的好!”
纪娴井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当即眉毛就一竖,很不乐意道,“喂,你有病吧!”
奕川倒是也不恼,继续笑道,“我说他们说的好,却没说他们说的对啊!”
纪娴井拧眉道,“说的好与说的对,有什么区别吗?”
“说的好是指他们基于获得利益诉求而说的话是否有效用,说的对是指他们有没有基于事实去说正确的事物。”奕川解释道。
纪娴井听的云里雾里,感觉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的区别,呆了半晌,“嗯”了一声。
奕川看了眼她的神色,很是不经意地问道,“所以呢?你该不是来跟我告状,然后试图想让我把他们揍一顿,好为你出气吧?”
纪娴井瞬间扁了嘴,听奕川说的那些话,她自己都觉得离谱和尴尬。
“才不是……算了,也没有什么。”
奕川望着她尴尬且别扭的表情,又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说道,“娴井,人向来是以族而群居,自会受族群内他人的影响,能不被他人所左右的人不多,如果有能从始至终都遵从自己本心而行动的人,我是很敬佩的。”
纪娴井神色有些恹恹地,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过了片刻,她听奕川问,“这次怎么是你一个人回宫呢?”
纪娴井头都不想抬,语气颇有些咸淡道,“你管那么多,我要回去睡觉了。”
奕川淡然一笑,说道,“刚刚蓬莱发了函,广告九宫,标了个红名通缉犯。”
纪娴井不感兴趣,想撑起身体走了。
“好巧,这个红名通缉犯你认识——”
纪娴井眉头一皱,多嘴问了句,“是谁?”
奕川将蓬莱发的九宫函放在案几上,轻轻说道,“前雍王宫二少主,占风铎。”
纪娴井眼神一凛,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什么罪名?”
她低头察看,函上简明扼要地写着:弑父杀兄,罔顾人伦,拐带凤凰印主,遁逃人间,见者可杀之。
纪娴井的心咯噔一下,后背凉凉,第一次体会到了毛骨悚然一词的威力。
为什么?可他不应该……才是受迫害的那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