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宋江等人准备抢劫生辰纲一事,回头再说沧州府横海郡柴进府上,这一日来了一位发配充军的武师、八十万禁军教头,江湖人称豹子头林冲的。柴进闻言,急忙出府相迎,林冲哪里敢装大,早已下拜于地,柴进回了礼,这才和二位解差、董平、薛霸一同向府内走去。
话不繁叙,柴进一锭银子,董平、薛霸早已为林冲下了枷索,四人坐地吃席,讲了些京城人物,说了些风流故事,言及花和尚鲁智深,柴进叹道:“只可惜柴进无缘得见大师一面,此生一大遗憾啊。”林冲笑道:“大官人若要见他,也不难,等林冲到了沧州牢营,下了监之后,写封信于他,托人捎回,让他前来拜会大官人就是了。”
柴进大喜过望,说道:“如此,甚好,来来来,林教头,你我兄弟共饮一杯。”林冲闻言端起了酒杯,董平、薛霸也举杯畅饮了一回。就在这时,管家来报,门外有一老道,和一少年人求见,还说那老道疯疯癫癫,说什么天大的富贵要送与主人。柴进闻言,略有几分不满,说道:“给他几个大钱,打发了就是了,没看到我正和教头把酒言欢的吗?”
“天大的富贵你不要?你还要什么?”说话间,那二人已经推开庄客,走到了院子里来了,林冲抬头一看,但见那老道:头发不多绾两枚,松松垮垮,身穿一领蓝紫袍,不伦不类,腰系杂色彩丝绦,不男不女,背上松纹古铜剑,不不武,光脚穿麻鞋,露出脚后跟,手摇着鳖壳扇子,装神弄鬼。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却是好女人相貌,四方口,一部落腮胡,又是那恶煞神态。
柴进见老道如此形像,就着人要向外赶他,林冲深施一礼,说道:“大官人,林冲曾闻,这僧道之中,多有高人,大官人何不延请他入席一坐,有无真才实学,一问一看便知了。”没想到那老道向林冲施了一礼,说道:“林教头,承谢了,在下蓟州紫虚观道士,入云龙公孙胜是也,林教头在此,真是苍天要赐大富贵于大官人也。”
柴进一惊,难不成这人和林冲是一伙的,不知他们要干什么,又看了公孙胜身旁的那个少年,倒也生得标致,只见:华州城外少年郎,身披九龙也张狂,玉面体健风流身,唇红齿白猿臂长,拜师王进武艺好,结义鲁达气也刚,流落北京实无奈,又拜公孙称先生。
就在柴进迟疑这时,那道人又介绍那位少年郎道:“此乃华州府人士,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的便是。”林冲大惊,急忙问道:“你便是鲁智深的义弟、王进徒弟的那个九纹龙史进。”史进一愣,急忙施礼问道:“林教头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林冲哈哈大笑道:“象那王进,与我同朝为官,同为禁军教头,又同为高俅那厮陷害,如何不识得?鲁智深与我在京城大相国寺义结金兰,又送我一路到此,如何又不给我讲起你们的故事,天可怜见,我们还能在此偶遇,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史进听说,上前又拜了,柴进这才转怒为喜,请他二位入席。
几杯酒下肚,公孙胜忍不住又提起富贵一事,柴进轻轻瞟了董平、薛霸一眼,意思是让公孙胜防备二人。公孙胜一笑,朝着二人轻轻吹了口气,那二人立即便如痴如呆了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公孙胜笑了,说道:“大官人,且拉他们出去睡上几日,再醒来,也无生命大碍,只是我与史公子前来,确实是有一笔大财富,要说于大官人,恰好武艺高强的林教头也在,此事,也就成就了大半。”柴进听了,离席说道:“仙家,请明讲。”
公孙胜冷冷一笑,便说出了生辰纲的秘密,还说他们已经打探得实,三天后,朱武押送生辰纲的队伍将从沧州赤松林经过,我等可在那里动手,定然能得逞。柴进大笑道:“二龙一豹,实在是天助我也!”公孙胜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四人,加上大官人处的庄客,还没有十足把握,若能再有一两筹好汉,才有完胜把握啊。”柴进大笑,说道:“道长、教头,史家兄弟,今日我们但饮酒不妨,我这就下,去取了梁山泊王首领那儿的杜迁、宋万、刘唐来,他们皆是武艺高强的好汉,还怕此事不成?”众人大喜,入席饮酒,不提。
东溪村晁盖家中,晁盖杀了一只肥羊,庄园里飘荡着鲜香之气,几个庄客已经在屋内拉开了酒宴,晁盖也不谦让,主位落座了,朱仝、雷横分列左右,晁盖举杯,说道:“今天约二位都头前来,有一要事相商,不知二位可曾听说,北京城大名府出来数车大富贵,梁中那奸贼,给他老丈人、当朝宰相蔡京过生日,准备了数车财宝,编做生辰纲,经河北、山东地界,送往京城,实不相瞒,我已经着我的弟兄白日鼠白胜从大名府一路跟踪而来,据他传回的可靠消息,这笔财富,将于五日后抵达我们邻近的阳谷县十字坡,然后过黄河而去。这是上天给我们安排的最好机会,这趟买卖,我们是要做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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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横呵呵一笑,说道:“晁保正,仅仅靠我等三人,恐怕势单力薄,到时候,生意做不成,反受其害啊。”朱仝也点了点头,表达着同样的看法,并说道:“我们为何不拉公明兄入伙,再请些江湖弟兄,此事才有可能有所成就啊。”
晁盖摇了摇头,笑道:“公明兄,他一动不动地就能发大财,他会去冒这个险吗?二位,他指使着你们整天东跑西窜的,也就是给你们点小小的公费,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你们可知,他已经与梁山贼寇订下了攻守同盟,王伦那厮,是要给他上缴孝敬银两的,这笔大买卖,他何时给你们二位说过?还有,你们抓回去的罪犯,哪一个不是他审、他判的?对外落了个周全人的好名声,于己落下真金白银的实惠。你们得到了什么?”
晁盖的质问让他们感觉到内心发慌,尤其是雷横,内心更有诸多的不满,在宋江眼里,他或许什么都不是,甚至有时候还被他训斥着、防备着。然而,朱仝还是拿不定主意,因为他知道,以他们三人这点本事,要去斗几十个军汉,恐怕胜算不大。就在二人犹豫之时,有人冷笑着从幕后走了出来,二人一看,大惊失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宋江的徒弟、郓城县吏张远。这个张远与宋江的关系绝非一般,为了学习宋江的官场本领,先是拜宋江当了干爹,后又拜宋江为师,学习刀笔功夫,郓城人称宋江为“黑三郎”,称这位张远为“小张三”,足见二人的关系。刚才三人之言,想必这位小张三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告知宋江一二,二人以后在郓城官场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
晁盖看着二人呆若木鸡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二位久在郓城官场,看来对于官场这事,并不娴熟,二位可知‘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意思吗?如若那宋江再干上十年、八年押司,难不成这位张远先生给他再当十年、八年儿子不成,大伙都知道,学会徒弟,要饿死师傅的,可宋江却不把位置让给张远,张远难道去抢他的不成?”
晁盖的话刚说完,张远对着二位都头又施一礼,说道:“二位叔父,保正所说,皆是官场规矩,想必二位叔父比我明白得多,不说他宋江让位与否,就是这平常发个小财,他照样是只皮笤篱,汤水都不给我们留一点的,保正叔父说得对,自从他与那些贼寇结交之后,每月都有定例银子,就是那沧州府横海郡的柴大官人,也让他三分,每月都有定例送来。你、我可曾得到分?更何况这个人面兽心、禽兽不如的东西,霸占我妻阎婆惜多日,实在让人怒火中烧,远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敲了他的骨,今日之事,我断然不会泄漏于他人的,更何况,对此事,侄儿已经胸有成竹了。”待张远说出他的计策,三个人高喊一声:“妙,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