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到病房去看赵启平,正巧见到他拔了吊水的针头,准备起来。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按住了他。 “干嘛干嘛呀?好不容易生一场病,不好好躺着,沈襄说她今天要来看你呢?” 赵启平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她说今天要来的?” “对啊。”张家看了一眼手表说,“欸,不对呀,这都快中午了,她怎么还没来?她今天早上说要过来的啊。” 赵启平收回了掀开被子的手,一言不发地又躺回去。他沉默地盯着被子,心脏砰砰直跳。 张家秒懂他的心思,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说不定她有事情耽搁了。你就再等等吧。这好不容易请一次病假,就多休息休息吧。你想看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拿。” “嗯。”赵启平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听不到。 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一个特别大的玩笑,让他亲手毁了这两年来辛苦建立起的一切。他伤害了曲筱绡,还将自己置于死地。 沈襄正坐在出租车上往医院赶,时刻已经临近中午,她手里的排骨粥也变得可有可无。如果他已经吃过了呢?又或者他已经出院了呢?算了,不想了!沈襄甩一甩头,深吸一口气,默默鄙视这样的自己。从前那个她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现在怎么反倒这么婆婆妈妈了。既然已经决定离开,就该潇洒地说再见。 张家给赵启平拿来了复习资料,他看了一会怎么都看不进去。病房里更是挤满了前来慰问的人。当大家得知他恢复单身后,他就没有消停过一天。送巧克力的送巧克力,上赶着寻他说话的说话。现在他被困在病床上他们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沈襄按照张家给的地址成功找到了赵启平所在的病房。只是她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呃……她愣在原地。众人见她进来,手里还提着饭盒和果篮,皆回头看她。大概又是一个来给赵医生献殷勤的人吧,围在赵启平床边的人都没有好脸色给她。 赵启平透过人墙缝隙看见了她,连忙直起身子说:“快进来啊~” 只听他语气欢快,心中满是欢喜,于是众人又回过头去看他。 沈襄听他叫自己后慢慢朝里面走去,众人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走到赵启平床前的时候,赵启平对围在他周围的人说:“你们先走吧,我跟我朋友有事情说。”三言两语就打发了他们。沈襄能感觉到那些人走的时候眼神都是恶狠狠的…… “外面很冷你怎么穿这么一点就过来了?”赵启平说。他显然是在没话找话,因为她今天穿得可多了。 沈襄将东西放在他床头说:“还好。你怎么样了?能出院了吗?” 赵启平说:“还不能呢。” “怎么回事?” “就是着凉了嘛,然后打了点滴。” “我记得你身体一直挺好的啊,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赵启平似笑非笑道:“身体是挺好的,可也耐不住受打击呀。那天出现在你家楼下的到底是谁?是你的新欢吗?” 沈襄扭头看向赵启平旁边的病人,脸上瞬间窘迫了起来。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的……沈襄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急道:“喂!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他那天才第一天认识!” 沈襄左顾右盼,生怕给人误会了。 她记得他以前挺要面子的啊,和同学比赛篮球输了都会脸红,怎么现在这么生猛了?真是近朱者赤啊。她窘迫地搓着手。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门外。 赵启平心中窃喜,“那我们……” 在他还没有说出更多糊涂话时沈襄快速打断了他。 “我要走了。” 赵启平心脏本能得一紧,“去哪里?美国吗?” 沈襄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去北京,回国前就说好的。” 直到现在赵启平才明白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是毫无地位。他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哀怨的眼神,把沈襄都看看毛了。于是她又解释了一句,“北京那边的实验室挖我,正好我也想回国发展,所以就回来了。来上海只是一个过渡,你不要想多了。” 赵启平的眼神看着自怜又哀怨,“是吗?那你为什么留着我们的护身符?为什么留着我送你的大衣?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隔壁床的人看得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绷得直直的,生怕一呼吸这部戏就谢了。 沈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我们还是朋友啊,这有什么的。” “可是我不想跟你当朋友!”赵启平痛苦地闭上了眼,“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你不要……”沈襄还想再解释点什么,又发现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她默默收起自己的情绪,指了指粥说:“我给你煮了粥,你吃一点吧,早日康复。”随后她向后退了一步,直直往外走。等到踉踉跄跄走到医院门口时才后知后觉地流下眼泪。 她自嘲道:“应该是被烟熏的吧?”医院门口,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正有一位五旬老人在卖烤红薯。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夹袄,烤红薯的碳火不时出现在袖口、衣角,斑斑驳驳。“烤红薯七块钱一个~”老人家卖力地吆喝着。沈襄仔细一看他竟只有一只胳膊,心中大恸,她不自觉地朝他走去。 “老人家,你没有儿女吗?这么冷的天还要在这里摆摊?”沈襄问。 “有哩~俺女儿今年上大学哩,俺和俺老伴就在这里打工陪她。俺卖红薯,俺老伴当保洁~” 洋溢在他脸上的是那么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生活从未亏待过他一样。 她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沈襄深吸一口气,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老板,给我一个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