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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来的考察团5

茶楼内,说先生的木桌摆在二楼平台,平台是内台,不靠门口,而在大门的正对面。所以看客们一进门,抬头便能看到说先生。 说先生是位留着山羊胡,且胡子花白的老者。声音洪亮很有穿透力,每讲几句便轻拍一下惊堂木。老者音调抑扬顿挫,且讲的故事也生动非常,将听客们迷得一愣一愣的。 沈琅清对这些故事没兴趣。 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因他来得略迟,一楼已经人满为患了。莫说长凳,就连空地都挤满了人。 沈琅清忍着不悦,找了一圈,没发现林见音的踪影。于是抬脚往二楼走去。楼梯口的小厮拦住了他。 “唉,客官,二楼是要另收费的。” 沈琅清随手掷给他一锭金子,“不必找了。” 小厮掂了掂金锭,脸都要笑开花了,“哟,多谢客官打赏。”他同楼上的侍女喊道,“贵客一位。” 楼上的侍女急忙着过来迎接。她一开始只注意到贵客华丽的服饰,待她看清贵客的面容时。她心中更是乐呵了。 于是上赶着接待道:“小郎君不仅出手阔绰,人还长得俊俏。不知是何方人士啊。对了,请随奴家来,边走边谈,奴家给郎君找个靠前的位置。” 虽说在别的人眼中,这位侍女长相明艳,笑容也很有感染力。一般人还真容易招架不住。 可于沈琅清而言,他只嫌麻烦。 沈琅清甚至连看都没朝她看,上了楼梯后,径直路过侍女身边,用温和的语调,淡淡说了一句,“不必,多谢。” 现在反而是侍女招架不住了。 这小郎君可真是俊俏有礼。 二楼的环境好多了。 毕竟都是些花钱来听的,每人皆有座位茶水。 沈琅清扫视一圈,依旧没发现林见音的踪影。倒是,他眯了眯眼,抬脚朝平台的侧边走去。说先生的旁边怎还坐了个人。 一个戴着长长帷帽的人,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说先生的脚边,正仰着脑袋,双手托腮望着说先生。 瞧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该女子和说先生一样,都是坐在桌子内侧。因桌子较高,而她搬的凳子小,所以她的身形便很好地被掩住了。 因此,其他人很难发现她。 她是面朝说先生而坐的。 惊堂木一拍,她离得最近,被吓得一激灵,然后举起胳膊,隔着帷帽四周垂下的纱帘,用手捂了捂耳朵。 露出的手背上,有些许红点。 沈琅清挑挑眉目。寻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了,正好在该女子背后的方向。 因木桌的侧边视野不好,所以这里的座位几乎没什么人坐。 不过这正合沈琅清的意,四周无人相挤,沈琅清终于舒坦了,坐下后长腿交叠,下意识松了松护腕。 他并不打算现在直接叫她。 他怕再吓着她。 待说先生中场歇息的时候,沈琅清已想好了说辞,可未及起身,便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女声。 “白爷爷,您听我说,那监察使大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在京城时见过他,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奸佞。” 林见音脑袋后面没长眼睛,自然不知道身后坐着沈琅清。 她一心想着,白爷爷好不容易说完一场,现下得空了,她得赶紧把想说的说完。可她不知,她现在说的关于沈琅清的每一句坏话,都落到了本人耳中。 沈琅清被气笑了。 他掸了掸衣袖,又坐了回去,眼神里再无半点和气。他双腿交叠,抱臂听着。脑袋还微微后仰,发上系着的红玉挂坠,也悬空垂至了他后背的腰封处。与腰封上的金丝梨花刺绣交相辉映。 如此看来,音音误会他是监察使李乎了。 跟了他两个月,怎洞察力还是这么差。 且,黑心奸佞?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看他的。 沈琅清回想起在京城时,音音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甜甜的掌印大人叫着。他还曾有一丝松动,当她是真的心悦他呢。 如今看来,十之八九都是假的。 “白爷爷,你问我怎么和他相识的?这可提到阿音的伤心事了。阿音是被朋友卖给他打工的。不过这些皆不能讲。您可千万替我保密。阿音是从京城偷跑回来的,又是惯用的假死伎俩。那黑心奸佞若是知晓阿音还活着,肯定要杀了阿音泄愤。” 杀她? 越听越觉得可笑

。 他究竟待她如何,她是全然不知吗? 沈琅清耐着性子,闭目听着。 “白爷爷自然不会将阿音秘密告知旁人的,你大可安心。” “多谢白爷爷。” “说什么谢字,你是白爷爷看着长大的,白爷爷自然偏心你。” “胡说,你上次便帮欧阳询编排我。” 欧阳询? 沈琅清眉目微抬。 那个瘦竹竿?他和音音关系很近吗? “欧阳询也同样是白爷爷看着长大的。他对你没有坏心。这个白爷爷也是知道的。” “骗人,白爷爷你就是想赚钱。” “赚的钱不全给你们买糕点糖葫芦了吗?”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啦。” “那便谈谈现在的事。阿音你与郑家大公子郑玉的婚事,可是真的定下,且不再悔了。” 沈琅清还在琢磨音音和欧阳询到底关系如何。 可耳朵安静了一瞬。 怎又来了个郑玉? 沈琅清睁开眼睛,神情已经到了不悦的尽头。婚事?郑玉?他是何人,又凭什么? 可片刻后,那道熟悉的女声答道:“不悔了,就这样了。” 林见音说完,便准备躬身带着她的小板凳离开。临走前,她还不忘嘱咐,“白爷爷,若有监察使的消息,可千万告知阿音。玉哥哥等了阿音这些年,若阿音尚未嫁给他,就又死了,家中不好交代。” “白爷爷明白你的顾虑。” “嗯,多谢白爷爷。”林见音再次道谢,然后将板凳归还至原本的位置。帷帽太长,遮挡视线,且一提到婚事,她心中烦躁得很。根本无心观察周围的人。 直至出了门,她也像个游魂一样。 没有灵魂地游荡,回了客栈躺到床上,也回想不起今天除了白爷爷之外,在茶楼见到的第二个人。 她原本都要睡去了。 可突然听到敲门声。 “谁啊?” “顾客,是我。” 是小二的声音。 林见音起床开门,她本就困得迷迷糊糊的,这一下子突然起床,也忘记了戴帷帽。 小二惊着后退一步,“哎呦,顾客,您这过敏属实严重。怪不得一个两个都急着给您送药膏呢?” “啊?” 林见音也不慌张,起红疹而已,被看到就看到吧。小二又不是她的心上人。她哪有那么多心思注意自己在每个人眼中的形象。 小二道:“喏,这个是药膏。” “谢啦。”林见音接过药膏看了看。确认这是家中的药膏无误,可以安心使用。她顺手将药膏往后扔,扔到了屋内的桌上,发出嚓啦一声。 “对了小张,你刚刚说一个两个,除了我二哥,还有别的人找我吗?”林见音困得打了个哈欠。但她念及脸上有红疹,便不敢捂着脸。手空着没事做,便单手撑腰,另一手拍着门框。哐哐哐的拍着,毫无形象可言。 “没有的事儿,顾客您听错了。”小二偷偷朝背后瞥了一眼,有位出手极其阔绰的爷,正在对面的客房里看着他们呢。 那位爷便是早些时候自称沈无伤的少年。也不知他因何没能送成药膏。不过拿人钱,就得替人把事情办好。既然那位爷给了他一锭金子,请他代送药膏。那么他就得把这药送到位了。 “没什么事你还紧张兮兮地朝后看,看什么呢,对面有美人吗?”林见音瞧小二总往后瞄,便开玩笑道。 “顾客您可真能说笑。对面的客房那么贵,平日里也就掌柜的住住。” 林见音来了兴趣,眉目一挑,“好哎你,小张你如今竟然敢揶揄记掌柜。我要去告状。” 小二急忙拉住她的衣袖,“顾客,顾客,掌柜的今日回家看孩子了。不在店中。” “成,那便留着下回说。” “顾客!”小二拉着她衣袖不放。 “成成成。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小二这才松开她的衣袖。 出于好心,小二提醒道:“顾客,那药膏您检查检查再用。” 出门在外,机警些总没错。这个道理林见音还是明白的。 “知道了,多谢。” 林见音关上房门后,又打了几个哈欠。那药膏她其实没打算现在就用,好不容易整出来的红疹,若是很快就好了。那她不是白遭罪了。 <

> 这药膏,还是等送走了监察使大人,再涂吧。 脸上有红疹,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戴着帷帽去见考察团其他人员,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沈琅清认出来了。 她不知道,早在她坠楼时,沈琅清便认出她了。 且她方才那一套捶门的动作。 也被沈琅清尽收眼底了。 沈琅清闭了闭目。 昔日可可爱爱的小梨香,如今却长成了这幅德行。他觉得后槽牙有些酸胀。 若非佐证太多,他是万万不想承认,如今这个不学无术,行事莽撞的女子,便是他幼时在登州认识的梨香。 明明在京城时,他都已经亲身教导了她两月有余,怎一回到汝南,又是这副德行? 沈琅清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该怪林见音自己不努力,还是该怪汝南的风水不好。 不过既她已定了亲,那他日后便无须再管她了。 哈,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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