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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域来的商人8

去学堂的路林见音熟悉,毕竟从十二岁至十七岁,她足足上了五年的课业。听说紫竹台就在学堂附近的九仙山上。于是她就先走到了学堂。打算以学堂为规划去九仙山紫竹台的路。 林见音特地提前出门,因此刻不是下学的点,她也不用担心碰到同窗被认出来。 她出门戴了帷帽。帷帽四周的纱帘垂至肩颈,可以遮挡面容。 其实那次出门找二叔修瓷玉镯时,她也戴了帷帽。就那么一瞬,就那么一瞬她掀起纱帘嗅两口清新的风,就被张朝月看见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引起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又是被禁食三日,又是生意被抢的。 汝南县不大,乡里乡亲的都熟悉,平日里除了过路的商人,几乎没有外地人会来这儿。 她本来想随便找个过路人问路。可转念一想,她戴着帷帽走来走去已经很奇怪了,如果再开口问路,必定要被盘问一番。她得先想一下说辞。 正当她思索时,背后有人唤她。 “姑娘,可是你的酒?” 林见音摸摸腰间,挂着的雄黄酒掉了。 她回头,“是我的,多谢!” 颇有生气的男子答:“不必。” 林见音先是低头接酒,待抬头隔着帷帽上的纱帘看见递酒之人是谁时,她心头震动。 林见音觉得自己要撅过去了。 怎么会是天杀的郑玉。 是她当初宁愿投河也不想嫁的未婚夫婿郑玉。 下意识的,林见音接过酒便背过身和郑玉拉开距离。 然后拉了拉帷帽。 郑玉低头自嘲般勾勾唇角,伸出去的手也慢慢收回。他原本只是以为这个人像阿音,凑近了发现这个人就是阿音,即使戴着帷帽,凭身形和声音他也完全能辨得出。 看来阿音不想见他。不想理他。 那便罢了。 “姑娘,你这酒似乎是雄黄酒。” “嗯,”林见音敷衍答道,“是。” “想必不是用来喝的。” “嗯,不是,”林见音像被师长抓包了一样紧张,“驱蛇用的。” 林见音有这种感觉很正常。郑玉年长她七岁,在学堂里教医理,称得上她的师长。 “姑娘是外地人?” “嗯。” “可有何处需要帮助的?” “没有。” “好,”郑玉看看她手中紧攥的雄黄酒,随后叮嘱道,“山中多蛇虫,姑娘千万保重。” 林见音点点头,“嗯。” 幸好郑玉不再问了,待郑玉脚步声走远后,林见音拍拍胸口,长呼一口气。 然后蹲下,抓住一个才及她腰高的小朋友,龇着大牙和善问道:“阿妹,紫竹台怎么走?” 小朋友摇摇头。 林见音也不管隔着帷帽,小朋友能不能看到她的大牙。继续龇着大牙和善问道:“那九仙山呢?” 阿妹这回指了个方向。 林见音摸了摸阿妹的头,“谢谢你啦,阿妹。” 林见音后来又问了几个路人,这才找到了紫竹台的路。 她从前没有一个人走过山路。 每次总有人陪着。幼时是大哥陪,大哥腿伤了之后,便是二哥陪得更多。 不过山路再可怕,又哪有她京城的黑心东家可怕呢! 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御用监,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林见音先是在紫竹台眺望,看了一会儿山景。随后又去那瀑布处,听听能让一众学子凝神愉悦的仙乐。 哗哗水声中,她似乎又幻听到一声轻蔑的,“贱婢!” 林见音晃晃脑袋。 太可怕了。 她都离开京城一个月了,怎么还能记得那个黑心东家的声音。 她捡起一颗小石子丢进瀑布,似乎这样能稍微解解气。 山路上,渐渐有了人声。 林见音驻足,静静等待她两个昔日同窗兼“好友”的到来。 果不其然,欧阳询那小子穿了一生红,神采奕奕的。而张朝月则穿一身黑,不言语也不笑。张朝月害怕被鬼差大人盯上,在竭力抑制自己的活力。 而欧阳询浑然不知自己被张朝月卖给鬼差大人了,一直碎叨叨讲话,显得很傻。他还哥倆好地挎着张朝月的胳膊,喋喋不休地感谢他送的新衣和人参茶。

欧阳询身形高瘦,张朝月则矮了许多。远远看去,像是红竹竿提了一个黑水桶。 就这样,山路上,一黑一红,慢慢地向着那抹白靠近。 那抹白便是林见音。 林见音今日穿着银白色如意云纹衫,配素白罗裙。 她摘下帷帽,露出木簪半挽的浓墨黑发。面上不涂水粉,头上不戴珠钗,素面朝天,黑亮亮的眸子,充满天然的稚气。 林见音自小生活富裕,虽不像纨绔子弟铺张浪费,但在能力范围内,吃穿用度一向用的都是最好的。各种强身健体增强体魄的汤药就没断过。 因此就算不施粉黛,气色也是白皙红润的,由内而外的散发健康与精气神。 和昨晚装出的被鬼差索命的虚弱样不搭边。 张朝月头脑简单,相信鬼神,注意不到这些细节,他笃定林见音身后有鬼差。在见到林见音的时候,刻意保持了些距离。 而一身红衣,喜庆得像要成亲娶妻般的欧阳询见到她,第一反应居然是飞奔着跑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额…… 山风似乎也凝滞了。 林见音和张朝月立即搜寻彼此的目光,对视,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懵圈。 林见音:“啊?” 张朝月:“啊?” 林见音使使眼色,无声询问,“这什么情况?” 张朝月用口型回她,“不知道啊。” 欧阳询个子高,突然冲上来,把林见音抱得死死的。林见音挣脱不了,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开。 可欧阳询抱得更紧了。“林三,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欧阳询,”林见音咬牙切齿道,“你再不放开,你就死了。” “哦,对不住。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欧阳询放开林见音后,握着她的肩膀,凭借体型优势,像拎小鸡仔一样,将林见音转了一圈,确认她活得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之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林见音已经在心里问候他八百遍了。 他们之前关系确实很好。 可那只是之前,在欧阳询做出散播谣言抢夺生意的事情之后,在林见音心里,他就不是她的好友了。 她原本以为欧阳询肯定是躲着不敢见她。 所以才忽悠张朝月骗他出来。 没想到欧阳询这小子完全不要脸。做出那种不仁不义的事情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见面就给她一个熊扑。 林见音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总之,不妙,很不妙。 而欧阳询依旧沉浸在喜悦里,浑然不觉林见音的怒气。 张朝月见状,找了个借口先溜了。“好巧。居然在此处偶遇了林三。你们先聊。我那个想起来还有课业落在学堂,我先回去取,晚些时候酒楼见。” 欧阳询摆摆手,“忘性真大,行,去吧去吧。” 张朝月一溜烟跑了之后。紫竹台就只剩林见音和欧阳询两人。 林见音问:“忘性大?依我看,似乎某人忘性更大。” “哦,”欧阳询拍拍额头,“对不住。忘了那一茬了。阿音姐姐,传你谣言那件事,真对不住。” “不必。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家为此丢了一笔生意。” “生意上的事情没办法。”欧阳询摊摊手,“怪就怪那西域商人讲究太多。是他说什么也不愿再和你们林家合作。且这事情已经解决了,就连林爷爷也不追究了。阿音姐姐,就当是我错了,对不住,您大人有大量,消消气。” “欧阳询。好话谁不会说。若你们欧阳家真觉错了,绝不只是几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吧。” “罢了,事已至此,那阿音姐姐你意欲如何?” “我不欲如何,”林见音耸耸肩,嘴角弧度若隐若现,“你只管等着便是。” 林见音转身离开,欧阳询紧跟上去。 “哎,林三,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且这事情都算了了,你何苦揪着不放。再说了,那谣言可不是我传的,是你自己亲口说的。我还以为是真的,恰好茶楼说的爱听,我就唠了两句。难道唠两句也有错?谁知道会有这个后果?” “对,我的错。我识人不清,口无遮拦,被人利用。” 欧阳询急忙道,“也不是这个意思。林三,生意上的事情不一样。不要总想着从情感角度出发,为商本来就是如此,哪有完全光明磊落的。但一码归一码,我真不想伤了我们的感情。你只是个三小姐,姑娘家家的,生意上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

> 林见音顿住脚步,“是没什么关系。” 家里产业日后是交给大哥的。若二哥不想去外地做官,也是一样可以留在家里。而她不同,她是姑娘家,是要泼出去的水,绝不可能沾染家业。等年底嫁到郑家,就是郑家人了,就算死了,牌位上写的也是郑林氏。 欧阳询讪讪道:“既然如此,那生意上的事,林三你就别管了,咱们还是好友。” 林见音抬头望他一眼,欧阳询被望得有些发毛。 他听见面前这个黑发黑眸,浑身稚气却难掩韧劲的少女悠悠开口道。 “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林见音咽不下这口气。无论是生意被抢,还是身为女子就必须离家嫁人。若她是男子,境地是否会有不同。 “你不要情感用事!”欧阳询又道。 “若我是男子,”林见音吸了口气,继续问,“若我是男子,你还会对我说这句话吗?你口中的情感用事又是指什么,是指我林见音被传谣言,心中气愤小肚鸡肠不能宽宏大量吗?还是指我斤斤计较不能以和为贵,把这笔看似不大的生意让给你们?” 欧阳询也被问懵了。“林三。我。” “你有权去做你想做的事,”林见音道,“我也同样。” “可林三你要做什么?”欧阳询不解,“你不是年底就要嫁给郑玉郑师长了吗!” 林见音呵呵冷笑,“欧阳询,你是知道我痛处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郑师长有什么不好,”欧阳询持续犯贱而不自知,“你为何一直就不想嫁他。” “少打听。” “难不成,你林三心中另有其人?” 林见音拳头捏紧。 为什么女人心中就必须有个男人?她不想嫁给郑玉,就只是单纯不想嫁,不喜欢,所以不想嫁。就算喜欢,也不一定想嫁。她讨厌“嫁人”这个事情本身。 欧阳询梗着脑袋等林见音的下。 他心中涌起好奇,还有些许期待和酸涩。 会不会林三心中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他。 下一瞬,一壶凉酒泼到了脖颈上。欧阳询闻到空气中浓烈的酒香。 耳边的女声冷静有力,“欧阳询,外褂脱了,你身上有蛇。” 他偏头,和趴在他肩膀处的小黑扁头蛇对视。 蛇嘶嘶吐着信子,因欧阳询脖颈处的衣衫被雄黄酒泼湿林,蛇暂时无法上行,只能绕弯往别处爬。 扁头蛇有毒的啊。 “啊!怎么办!”欧阳询想起之前那个差点被蛇咬死的学子,忍不住放声大叫。 相比之下,林见音就显得正常多了,淡定指挥道:“快脱外褂。” “林三,救救我。” “在救了。别叫。” 林见音心想,幸好带了一壶雄黄酒。 虽然给欧阳询用了,但还是幸好带了。 不然这小坑货死山上,她肯定逃不了干系,下山就得被官府抓去蹲大牢。 她要自由,不要铁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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