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靖被齐云逸抱在怀中,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神情有些急切,抓着她的衣带,只执拗地道:“不许走!姐姐。”
齐云逸一手抱着他,一手摁在他的腰间,捂住汩汩而出的血水,哽咽着道:“我不走,你别说话,让我检查检查伤到了哪里。”
呼延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喜色,仍抓着她问:“真的?你发誓!”
齐云逸急得呜咽:“真的,我发誓不走!你别说话,保持清醒,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
一边说一边颤抖着去解开他的腰封。
呼延靖摁住她的手,轻轻一笑道:“他刺过来时,我退了些身子,只伤了皮肉,不及内脏。”
齐云逸瞪大了眼睛,看他呼吸平缓,意识清明,只是失血较多,并不是性命垂危,一下子便松懈下来,瘫坐在地上,眼中掉出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呼延靖有些慌乱,急急去擦她的眼泪,口中不停道:“别哭,别哭,我不对,你打我一顿,只是别哭。”
齐云逸用力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放声大哭起来:“你王八蛋!为什么吓我,你死了就完了!”
你死了,顾燕衡就又没人挟制了。
呼延靖将她揽在怀里,喃喃道:“我不死,有你在,我一定不死!”
地上躺着的一群汉子都是粗人,经过这一番生死,大都对齐云逸去了轻视之心,也都有了些敬佩之意,看他们二人哭哭闹闹,都吹了口哨起哄。
“呼延兄弟,嫁妆准备好了么?嫁与咱们齐姑娘如何?”
“齐姑娘女中豪杰,呼延兄弟少年英雄,天作之合!”
“今晚便入洞房罢!”
……
呼延靖起先有些赧然,听着听着嘴角竟压不住,笑了起来。
齐云逸把他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止了血,用衣带牢牢缠住,这才起身去查看其他人的伤势。
那些汉子羞得拽紧了衣服,梗着脖子道:“你一个姑娘家,如何看得?”
齐云逸哼了一声:“从前我是个大夫,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你们轻伤的自己包裹一下,伤得重的,我简单处理一下,咱们到城中医馆去看看。”
那些人也便依了她。
处理完这些,众人都陷入沉默,这次出来五十来个兄弟,这会儿剩下二十个,好在个个英勇无比,杀得倭寇有八十多个。
齐云逸看着死去的汉子,流着泪道:“我和呼延靖要立刻回山守住咱们的火器,麻烦众位兄弟叔伯留下善后,将咱们的兄弟尸首带回山上。”
众人默然,有几个道:“我和齐姑娘、呼延兄弟一起回去。”
呼延靖道:“山上有一门大炮,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上去,你们各自受了伤,不如留下相助百姓灭火,明日再将各位兄弟的尸首带回山上安葬。”
众人只好答应。
齐云逸和呼延靖骑上两匹没有走散的马儿,一刻不停地往回赶去。
到蓬莱阁的时候,便看见黑夜被一道道火光照得如同白昼,此起彼伏的炮声不断在海面上炸起。
山脚下已经没了倭寇,他们二人一路往上奔,到了山腰处,便看见倭寇已经占了上风,把几个浑身是血,头发散乱的人围在垓心,一如齐云逸刚才的情景。
齐云逸朝呼延靖道:“你的伤势虽不重,却也不能再失血了。在一旁先守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出手。”
呼延靖见她关心自己,心里一暖,知道她不喜别人违拗她的意思,随即点头道:“那你小心。”
心中却想,倭寇这次有备而来,一边在海上引战,一边又强攻上山,这会儿从登州和莱州劫掠回来的倭寇想必也已经汇合,恐怕这是一场硬仗。齐云逸对倭寇恨之入骨,又对蓬莱阁势在必得,如让她逃走,恐怕她会不甘,也不愿丢下这些人,那就随她的心意,便是同她死在这里,那也是极好的。只是未免太对不起义父,但这些年随义父南征北战,也助他赢了不少,已还了他的栽培之情。
念及此,便笑着看齐云逸提着捡来的长枪又纵身杀入倭寇中去,目光一霎也不离她片刻,只待她有危险便抢过去助她。
齐云逸杀到那些人面前,将提刀砍人的倭寇刺穿胸膛,才发现瘫坐在地上的就是花逢秋。
“花大哥,你受累了!”齐云逸笑道。
花逢秋本在指挥人用大炮向海上的盗船轰炸,但火药马上也没了,倭寇也快杀到了结义楼,他便安排人守住了红衣大炮,亲自提刀来杀,精疲力尽之时,眼看要死在倭寇手里,心中充满愤恨,没想到柳暗花明,竟是齐云逸提了长枪来救他。
他没来由感到一阵羞愧,勉强笑道:“你这丫头,竟然还没死!”
齐云逸听他不叫自己臭娘儿们,便知他向自己服了软,也不揭穿他,只笑道:“没听你亲口说一句服了姑娘,我死的不甘心。”
花逢秋呸了一声,重新振奋起来,提刀又是一阵砍杀。
那些倭寇之所以这么猖
狂,大部分是因为天驰王朝官兵不济,百姓又无抵抗能力,只有南方的义军厉害些,因此便转向了北方,哪知这里更是藏龙卧虎,人人杀得这样拼命,心中不禁也怯了。
齐云逸和花逢秋背对背,一个用长枪刺,一个用大刀砍,竟也配合得十分默契。只是,倭寇这样多的人,比登州那些还要厉害,也有些怅然。
哀兵必胜,但难的是双方都是哀兵,一时间又杀得难解难分,齐云逸终是战了大半夜,体力不济,肩上已被砍了一刀,只是这刀来势汹汹,砍到肩上却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温热的血溅到脸上,齐云逸眼前一黑,向前栽了过去,幸好身旁一只大手及时拉住了她。
呼延靖从倭寇身后站定,稳稳将她扶住,朝花逢秋感激一笑。
耳边似乎传来声势浩大的声音,呼喊着从山脚下传过来,由远及近。
齐云逸高兴得不顾肩头有伤,大声叫道:“表哥,表哥,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