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来,是想知会你一声,我与夫人离开之后,你二人得小心行事,尤其是你啊梧桐,理科时刻挂念着你,万事需三思后行,作为一介平民,切记不可主动引战,保护好家人!”
梧桐赶忙起身,郑重应声,“伯父放心,我会做好万全准备。”
梁伯远想听的不是这些客套话,抬头微笑地看着她,“如何的万全?你说与伯父知道。”
啊?
梧桐震惊不已,哦,原来梁理科平日里爱操心,是遗传了老爹。
还别说,她现在哪有什么万全的准备,不过是话说到这上头了,不这样回答,难不成叫伯父伯母别走吗?
景云巽淡淡一笑,揶揄道,“还是舅舅英明,她哪有应对之策。”
梧桐没好气地偷偷赏了他一个白眼,思忖了片刻后道,“我打算先把手头上还没开展起来的生意压后,尽量争取现银在手,用来屯粮。”
景云巽挑眉,“屯粮?为何?”
他还以为她会说把大宝贝歇业,和一家人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出门呢。
梧桐心随意动,既然都提出这事了,略定了一下心神,便有了主意,“一来是做最坏的打算,若是被邓员外逼迫得在应嘉县待不下去了了,我就收拾摊子去州府,二来,我曾听梁大哥说过朝廷里皇子之争,眼下又有了丞相夺权,将来朝中必有一战,未雨绸缪,现下屯粮不失时机,三来,我寻人打听过,……”
景云巽的视线瞟向梧桐身后静坐不语的大姐。
意桐与他目光接触,却是一头问号。
“烟土危害大,前朝的情况就是前车之鉴,将来各地民乱会无休无止,屯粮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梁伯远听罢,却突然哈哈大笑几声,“看来你是觉得咱们上京此行不能成事啊!”
“不不不,伯父误会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此行能成功,但这跟屯粮不冲突啊,成功了,粮食用市价卖出去也不亏,不然我就是吃一辈子我也吃不完。”
梁伯远捏须颔首,“你也不用紧张,我没说屯粮不好,你能想到这一层,我与你伯母上京去也能安心些。”
他说到这,叫来亭外的小厮,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什么,小厮应诺一声,飞快往垂花门外跑去。
梧桐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只是继续借着话题往下聊,“敢问伯父准备如何北上?”
“搭船走水路,大概七八天左右到达京城。”
梧桐闻言又是一怔,水路是这时代最快的交通工具了,这都要七八天赶到京城,梁理科与邓希希骑马走陆路,五天能到得京城,岂不是晓行夜宿,不,恐怕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为了一个邓希希,搭上仅有的一点假期,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梁大哥去京城已经十来天了,休假限期将至,伯父到京城后,恐怕也见不着梁大哥了吧!”她喃喃问道。
梁伯远留意了一眼她的神色,“你是有话想让老夫带给理科?”
梧桐摇头,“非也,我只是觉得,若梁大哥的假日能晚几日,得知极乐楼的事再上京会比较好。”
景云巽闻言,没忍住地笑出声来,“若只是为了一个邓希希,舅舅也不会同意大表哥出远门。”
他看向梁伯远,得到舅舅眼神示意,才继续道,“事实上,舅舅很早就与京城那头取得联系,暗中已经着手调查丞相弄权一事,朝中还有很多忠义之士不满丞相已久,大表哥此去,也是为了联络众人,事情办妥,咱们手上的东西,就是证据!”
梧桐心头骤跳,“可是……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并非蒙在鼓里,若吃了这东西,证据又有何用啊!”
“说得好,所以咱们首要的一步就是买通太医查真相,这些,舅舅他们会安排的。”
梧桐抿了抿唇,是啊,这天底下比她聪明的人多了去了。
“好……那我就在应嘉等着伯父伯母平安回来。”
梁伯远淡淡一笑,正在这时,梁夫人领着李妈妈到了亭中,在桌上放下了一只木匣子。
梧桐扶着梁夫人落座,正要退开时,被梁夫人一把抓住了手。
“梧桐,我与老爷有话与你说!”
此言一出,景云巽和意桐,以及一切无关人等都识相退出了亭子,往前走出十余步。
“梧桐,老爷说你打算屯粮,这盒子里是我梁府能拿得出来的现银,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话音落下,她已将匣子打开来。
映入眼帘的,除了一些贵重首饰,就是厚厚一沓银票。
梧桐微微蹙眉,“伯母,用不着给我这些,以大宝贝现在能抽调出来的银两,囤几万斤粮食还是够的。”
梁夫人笑着闭了闭眼,默默点头,强忍着哽咽道,“这些也是我们给你和理科留下的一些资产了,你也知晓了,咱们此行凶险,扳不倒大奸臣,等待我梁家的可能就是……你将这些收下,里面还有一些地契田产,一并都给你。”
梧桐心口一窒,酸涩的泪水夺眶而出,“不会的伯母,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你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这些,我不能要……”
梁夫人已是满脸的泪痕,哀声道,“傻孩子,咱们这把岁数了,求仁得仁,不觉可惜,可你和理科还年轻啊,咱们走后,你就变卖这些田产地契,拿着钱比什么都稳当,若事情败露,你就到御粱城找理科,以后与他好好生活。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与我家退亲,退亲也在里面了,只要你想,盖上手印就行,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将梧桐的手攥得生疼,梧桐就感觉着心底泛起滔天波浪,直摧心肝。
“要不然,伯父伯母别去了吧,咱们不去招惹那些东西便是了,不去了好不好?”
梁大哥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没了家人呢?
梁大哥御边不就是为了保护大好河山,保护家人免受匈奴践踏凌辱,他怎么可以没了家人呢?
梁夫人破涕为笑,伸手温柔地抚上梧桐的脸颊,“是伯母把你吓坏了,我不该做这些交代,那就改做你帮咱们暂时保管这些家当可好啊?”
梧桐摇头,什么改不改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意思。
梁伯远在心里轻叹一声,伸手揽过了梁夫人的肩,与梧桐又做了一番恳切交代。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管也好,托付也罢,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梧桐离开梁府时,万般沉重,带走了那只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