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睡后,江黛青起来就往小轩馆去。还没进门,就撞进了风荇怀里。风荇扶住她背,笑道:“投怀送抱?” 江黛青知道风荇必是听到自己的脚步,迎了出来才撞上的。她忽然好奇起来:“说来,我还没进过你的屋子” “你一个姑娘,进男子的房间要做什么?” 江黛青白风荇一眼:“无非是想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风荇道:“不过暂住。”他原本是同风行卫一起住,为了陪江黛青才搬来小轩馆的,江黛青也就没坚持:“风苓呢?”她问风荇:“我有几句话想问他。” 风荇就带江黛青先去找风苓。进了后院,穿过梅林,在林后有一排楼阁,正与嵇元房背靠。两人就停在楼前立看。先见风艾闻步现身,风荇同他无声打个手势,他便敲开另一房间。风苓披发而出,看到是风荇带着江黛青,下楼走来。 “是卿卿找我?”风苓笑意不绝。 江黛青和风荇说:“你等我一会儿。”然后带着风苓往梅林走去。 风苓看着江黛青颈上红梅,调笑道:“枝上梅谢颈上开,自有袖底暗香来。” “你”江黛青出于不意,被风苓调戏了,一时有些扭捏。风苓赏玩着她的脸色,笑道:“找我有事?”她才点了点头,说:“我心里有个疑惑,要问你一句话。” “昨天,君善也讲了你说的那些旧事。”江黛青深深望着风苓:“你知道他是怎么同我说的吗?”风苓看着她,笑意渐收,却没说话。 “‘他是堂堂正一品,入朝不趋,见官不拜,佩刀上殿的风行卫。’‘固然愿意为我献身,我却不能屈他于身下。’‘承他盛情,今生不能报答。’”江黛青还有余悲,哽咽地问微敛剑眉的风苓:“以你的本事,想让君善发泄出来,办法只怕多得是。”她轻吸一口气,咽下伤感,问:“你是习惯了用这种手段,还是就是想?” 风苓的脸色少有的平静,虽然在看江黛青,眼神却似是穿身而过,落在了不知何方。 “瞒不过你。” 嵇元惊才艳绝,却郁郁不得志。风行卫倾慕之余,也自激愤。这在风荇身上也能窥见一斑。嵇元也说过,风行卫都感激自己到来解救了他的话。风苓因势利导,愿意委身嵇元,换他雄起。拳拳情意嵇元也看得明白,惺惺相惜。 江黛青不忍,轻轻抱住了风苓,埋首在他胸前。风苓抚着她长发笑道:“原来拥抱对卿卿来说是种安慰啊!” 两人默默许久,风苓轻叹:“其实我不想他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他对江黛青笑道:“但你也知道,他就是爱钻牛角尖。”江黛青忍俊不禁。 风苓拉起江黛青的手,问她:“拥抱是安慰,牵手呢?” 江黛青歪头思索:“怕走散?”逗得风苓眉开眼笑。他把江黛青直拉到风荇身边,还将她的手塞到风荇手中:“别把卿卿弄丢了!” 江黛青不禁脸热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风荇揶揄道:“你虽不是小孩子,倒也不认识路。”江黛青无言以对。风苓笑着回去了,风荇虽然是握住了江黛青的手,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嫌弃的意思。 江黛青见状就要甩开,却被风荇拉走了:“不早了,还是赶紧走吧。”他又问:“你和风苓说了什么?他为何要我牵着你?” “我抱了抱他以示安慰,他就问我牵手又是何意。我答是‘怕走散’。谁知道他又想到哪儿去了”江黛青无精打采地解释。 “安慰?”风荇似是意外:“风苓怎么了?” 江黛青斟酌着,捡无伤大体的说:“君善对阿苓抱有愧意,但是这不是阿苓想要的。” 风荇脱口而出:“为什么抱愧?就因为他勾引了王爷?” 江黛青吃惊:“你!” 风荇不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王爷在广陵时的那些事,我们都是亲眼看着的。”他说:“就算没有王爷,风苓也是闲不住的。他原是风流性。” “他也说自己是禽兽。”江黛青失声而笑:“但是君善不这么想啊” “所以我才有些担心。”风荇看江黛青一眼:“我怕风苓会对你做些什么,来让王爷不再对他有愧。” “他不会,因为没用。”江黛青道:“君善能看出阿苓当初的用意,难道就看不出他如今的用意吗?”她叹口气:“阿苓心里也很清楚:无论他做什么,君善都不会动他的。” “难说。”风荇问江黛青:“要是他睡了你呢?” 江黛青似有不悦之色:“阿荇,你是第一天认识阿苓?他是风流,不是下流。禽兽只是个形容词,也不是
说他真的就是禽兽!” 风荇叹息:“你倒和王爷一般,对我辈推心置腹。” 江黛青更见诧异:“我不明白。你们为君善出生入死,尽忠效命。难道都不值得我们真诚以待?” 风荇定定地看着江黛青:“内卫,王之利器。是我辈入门的第一课。”他说:“器者,工具之谓也。” 江黛青听不下去:“别说了。”她抱住风荇:“我懂了” 可能对皇帝来说,风行卫只是巩固政权,排除异己的工具。但即便他们自幼受训也都是活生生的人。嵇元是清风明月品性,他和江黛青一般,不能无情。风行卫怎不竭诚用命? 风荇似是有些意外,他抬起江黛青的脸:“你是在安慰我吗?”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让江黛青僵硬地放开了风荇:“呃就不自觉” “我不难过。”风荇说得坦然:“能遇到王爷这样的主子,是幸事。” 风荇看得开,江黛青也感到释然。两人一路向马厩走去。 掣电看到江黛青,很是兴奋,不停地喷气。江黛青受到欢迎,也是喜出望外:“好啦!我今天骑你!” “你要骑掣电?”风荇有些拿不准。 “又不是没有骑过。”江黛青倒是熟悉了马匹的性情:“飒飒确实温顺,任谁骑,它都乖顺可亲。掣电虽然神骏,性却有些跳脱。流波最是听话,只胆子小了点。” 风荇疑惑起来:“你看起来倒比我更懂它们?” 江黛青笑着打趣道:“谁叫你是大直男。” 风荇牵出飒露紫,道:“还没问过你,什么是‘大直男’?” “直、弯乃是相对而论。”江黛青卖个关子,笑道:“等我何时说你弯了,你大约就会懂了。” 平康侯世子施璇正在珍宝斋门口,拦住一位年少貌美的小姐说话:“这位姑娘如此风姿,定要公侯之门才能相配。不才正是平康侯世子,不知姑娘是哪家闺秀?” 那少女眉目流转,脸色红白交替,讷不出一句话来。 忽闻马蹄声急急而来,施璇没在意,反倒向那少女更靠近一步,几乎将她逼得退回店中了。他刚要再和那少女说几句话,耳听得马蹄声,慢了下来缓缓靠近。他下意识回首一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秀脸出现在眼前。 江黛青今日是一身藕荷色衣裙,半披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把上面头发反绾个单刀髻,流苏缀块玉坠子,骑匹黑骏马一步一摇。她看着施璇冷冷一笑:“哼。” 施璇顿时白了脸,向着那少女道声:“失礼,勿怪!”然后就脚底抹油般溜了。 风荇笑道:“看来你把他吓得够呛。” “但叫天下浮浪儿轻薄女子前都能想起我的名头,也就够了。”江黛青说得慵懒,眼中却有奕奕神采。 “你这是要以一己之力,庇佑天下女子?”风荇笑问。江黛青却只笑而不答。 驻马在一恢弘的府邸门前,江黛青倾身左看右看,持缰犹疑:“我是要去宜寿郡主府吧?” 风荇面无表情:“这就是郡主府。” 江黛青咬住下唇,嘶一口气:“我怎么觉得那五个字,念:敕造定国府?” 风荇露出一丝笑意:“怎么?怕了?” 江黛青摸摸鼻梁,跟风荇说:“倒也不是国公也没有亲王大。只是,有种要上门当面欺负人家孩子的羞耻感?”她很少见风荇笑得如此开心,也只能无奈地等他笑够。 “放心吧!国公早不在了。宜寿郡主未嫁,自然是还住国公府。” 江黛青一听这话,立刻放松了心情:“走!”当下下马叩门。 国公府的家下人来开了门,听见是祾王妃亲来,吓得屁滚尿流就要跑,却被风荇一把抓住。 江黛青问:“宜寿呢?” 家下人嗑嗑巴巴地说宜寿郡主出门了。 江黛青便跨进了国公府的大门:“不妨,那我就等一等。” 风荇松手,由得那下人惊慌失措地跑去通传,随着江黛青一起往正堂而来。 到底是国公府,大家规矩。江黛青一在上首左侧客位入座,便有窈窕侍女捧盘奉茶。她信手接过,正掀盖闻香,便见一身姿挺拔,气质娴雅的英俊男子肃然而来。 江黛青吃惊,却还得强自镇定。她放下茶盏向后靠去。风荇会意,低声道:“定国公独子。姓尉,名舍,荫封定国将军。” 江黛青不由暗恨他们隐瞒,碎咬银牙悄然道:“你和你主子一个德行!”风荇还是目不斜视,立于
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