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先见梅言直呼嵇元表字,和江黛青三人很是亲密,露出不解的神色。 林穹见说,却有些心有余悸:“中毒?痴傻?君善,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嵇元倒是豁达:“都过去了。若非如此,又怎能得遇黛青?” “哼。”江黛青却是护短:“待我抓到给你下毒之人的,你看我怎么折治他!” 梅言忍不住变色:“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少喊打喊杀吧。每次掏出幽篁,都是我给你善后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莫如先和林穹无言静听,只是都有些意外之色。 梅言这样说,江黛青便感到有些抱歉,于是转了话题,笑道:“可我现在是男孩子啊!”梅言哑口无言。 林穹接了江黛青的话:“说来你们今日一色打扮,很是亮眼。只是,这是什么发髻?这么特别?” 风苓看江黛青看向自己,便出声道:“解散髻。” 莫如先这才细瞧风苓。见他淡然举盏,轻呼兰气,慢慢品茶。举止优雅,意态闲散。不由皱眉看向江黛青。江黛青也正好奇地望着他:“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看到阿苓,能不动声色的莫指挥定力真好” 莫如先没说话。反倒是林穹对他笑言:“你这个妹妹怎么倒叫你的官称?”莫如先只道:“侯爷慎言。”不欲声张。 嵇元便同林穹玩笑:“舅兄一直称你侯爷?”江黛青见说,给了他肩膀一巴掌:“别乱攀亲戚!”林穹看他们兄妹貌似无情,实则却都是一般心思,嘻嘻而笑,回答嵇元:“他是古板了些。但我们还是平辈论交,互唤表字的。” 江黛青闻言好奇:“表字?”她看向莫如先和林穹。林穹闻声知意:“在下表字长空,莫贤弟表字非昔。”他又问江黛青:“王妃有字吗?” 江黛青似是无所谓:“我连父母都没有,还有表字?”她想起了时雨的父亲,说道:“更别说是教养、礼数之类了。”见她这般说,林穹有些尴尬地看向莫如先。莫如先也是愁眉不展。 嵇元倒像是无知无觉:“你想要表字吗?” “要表字做什么?”江黛青秀眉轻挑,调笑道:“我喜欢你叫我黛青。”嵇元便凑到她唇边,浅尝辄止。 江黛青转而问林穹:“我的小宝贝儿呢?她有表字没有?你平日如何唤她?” 林穹提到澹台素滟就有些忸怩:“她有字:秋光。我我还能唤她什么?就唤她夫人。” 江黛青若有所思:“素滟,秋光?她妹妹呢?” 这个嵇元都知道:“飞波。”他解释道:“澹台清漪的画作不少,落款都是飞波仙子。也有澹台飞波的。” 江黛青一脸恍然:“飞波仙子啊!在昌儿那里,我看到过她画的工笔观音。线条流丽,栩栩如生。”她啧啧叹道:“人家是仙子,我是妖星” 嵇元似是意外:“你也想做仙子?”江黛青轻瞥他一眼,撩道:“想做好珠江狐” 林穹、莫如先自是听不懂,但却能看得出嵇元的神色变得绸缪。风苓憋笑憋得辛苦,倒叫风荇看得好笑起来。梅言则是一脸无奈。 江黛青也不解释,只对林穹和莫如先道:“你们想吃些什么,都告诉阿荇,叫他去点菜。”她笑道:“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梅言看风荇一眼:“我与你同去。”风荇只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嵇元与林穹叙旧,江黛青就起身往栏杆处来。这楼建得颇具巧思,四壁中两面通透。一面临街可凭栏,一面对堂可赏歌舞琴技。应该是珠翠珍馆中第一等的所在了。她倚靠着阑干,轻摆折扇,看楼下琴师操琴。 风苓踱来相伴,问江黛青:“你扇子转得也不错啊!” “不过是一理通,百理融罢了。” “哦?照这样说,我也来试试。” 江黛青便将折扇扔给风苓,风苓惯使轻剑,果然是触类旁通,将折扇耍得天花乱坠。江黛青按捺不住,对风苓道:“之前你说我幽篁使得似花魂一般,如今看了你的技术,我可真的要叫你一声师傅了。”她眼带笑意:“教教我好不好?” 风苓未置可否,只笑道:“你想学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学会得越多,想学的自然也越多。”江黛青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学无止境?”风苓看似问得随意:“不累吗?” 江黛青信口说道:“学问,就像是一张无尽的白纸。我们所学的东西,不过纸上一圆。圆越大,它所接触的面积就越大。这个面积就是想学的新东西。” 风苓似笑非笑,只低头悄声问江
黛青:“这么怕闲下来啊?” 江黛青脸色突变,心跳得飞快,饱含嗔怪地瞪了风苓一眼。只惹得风苓笑道:“任你说得不着边际,只要你说出口,我就能猜得到” “我以后在你跟前尽量当个哑巴!”江黛青只剩下嘴还有些倔强。 “哑巴徒弟?”风苓抬起江黛青下颌,一双桃花眼似是充满兴味:“好像有点意思。” 江黛青正要说什么,就见风苓放手收了笑意转头。她也回头看去,却是莫如先起身向他们走来。 风苓只道:“我且先教你转折扇,看看你的领悟力如何。” 江黛青眼见自己的折扇在风苓手中展开挽了一个麻花,复又合在他指尖,不由惊叹道:“这是不是有点高” 风苓知莫如先走近,故意说道:“卿卿高才,自然不妨高些。”说完拉过江黛青的手,把着她走了一遍扇花。莫如先停在他们身后一步之遥,默默窥看。 江黛青似是了悟,自己试了一遍,虽还有些生涩,却果然做到了。风苓赞道:“不错,卿卿当真是冰雪聪明!”江黛青知他是打趣,也不理会。只自己多试几遍意图将之转化为肌肉惯性。谁想她还生疏,一个没控制好,折扇从楼上飞下,刚好打到一个俊俏公子的头上。 那个公子诶哟一声,抬头正要发怒。见是两个貌美少年,不由看呆了。 江黛青双手大开,扶在栏杆上,沉声道:“是在下失手。甚感抱歉!公子看是我们下来取扇,还是有劳公子送将上来?” 那公子笑得意味深长:“自当效劳。”弯腰拾起折扇,取道望楼上而来。 风苓和江黛青对视一眼,互相揶揄。 “不愧是卿卿!随手一打就是个英俊公子” “不愧是阿苓!任是多英俊的公子,都要看呆!” 两人边笑边往外走去。嵇元在这里,他俩一般的心思,都没打算让那公子进来。 走了一段,见梅言和风荇也迎面而来。 梅言笑问:“可是等不及了?” 风苓开起了玩笑:“卿卿抛了绣球,砸中位翩翩公子,我们这就去相看相看。” 不见梅言色变,只有风荇鄙夷道:“你又开始公子、秀才个没完了不成?” 江黛青先是妙目微瞠,随即笑得灿烂,手却伸向了腰间。风荇忙抢上前一把按住:“行了、行了,我错了。我可不想做惊龙的第一个标靶。” “这是哪家寓所的相公们在此聚首不成?” 众人尽皆回首。见一容姿冶丽的少年正打量着他们。他见江黛青一行个个容貌不俗,又都不好好束发,却作一般解散髻。风荇又与她举止亲密,故而作此猜想。 风苓见说笑得更加妩媚,款步上前,取过了那少年手中江黛青的折扇,道声:“多谢。”转身将折扇还给了江黛青。 江黛青虽然因为少年的猜想而有些不悦,却顾念着风苓的周全,没有发作。只冷冷沉声道:“我们走。”众人便随着她往回走。 谁知那少年却尾在后面没离开,跟了两步,一把抓住落在最后面的梅言的手臂,笑问:“如何称呼?”口气甚是轻慢。梅言白了脸。 江黛青大怒,抽镖就是一梭。逼开了那少年,却未命中。风荇忙把梅言拉到怀中,往江黛青身后推去。风苓也挡在他身前。 江黛青与少年目光相接,都感到了意外,两下凝重起来。她疑是自己镖技不臻,出手就更加沉着谨慎。 那少年质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 江黛青沉沉低吟:“与尔无干!” “吾乃平康侯世子!”少年语出惊人。江黛青闻言一怔,然而反手又是一梭惊龙。 不知有毒与否,平康侯世子也不敢徒手去接。就这么一思索,眼见数镖纷至,闪躲不及。仓促间衣衫被划破数道,最后一梭还擦鬓而过,险些叫他破了相。他又惊又怒:“既已知我身份,还敢动手?” 江黛青冷哼一声,沉声道:“便是要用你试镖!” 平康侯世子气急败坏道:“大胆!” 早惊动了里面嵇元他们。莫如先当先走来。平康侯世子倒是认得这位京畿道指挥使:“莫指挥?” 莫如先对江黛青拱手道:“王侯在此,不宜扰攘。”她的脸色才和缓下来。 平康侯世子听了,挺起了腰杆:“知道本世子的厉害了?” 江黛青冷笑:“你区区一个世子,也配称‘王侯?’” 平康侯世子一怔,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正好林穹走来问莫如先:“非昔,出什么事了?”莫如
先侧身,恭敬让行,却还不是为了林穹,是为了他身后的嵇元。 平康侯世子虽然少见到嵇元,但嵇元容貌出众,气势凌人,自是好认。世子登时跪地谢道:“不知祾王殿下在此,多有惊扰,请祾王殿下恕罪。” 江黛青有些担忧,埋怨道:“你们出来做什么?”嵇元、林穹、莫如先于此聚会不宜外扬。这个平康侯世子孟浪行径,又不像是能守口如瓶的。正在踌躇间,见一丰美妖娆的妇人,引着两行手擎金樽的美姬,款款而来:“哟!这不是平康侯世子吗?”她笑对嵇元道:“祾王殿下颜色看着也不大好,可要奴家帮忙?”言语间甚是熟络。 江黛青嗤笑一声,瞪向嵇元。嵇元顿时一僵。她也撒手不管了,转身径直入席落座。梅言、风荇、风苓自然都随她行止。连莫如先都对嵇元一礼,转身走掉了。林穹也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