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一小口,不见肉腥,只有菜香。江黛青很是顺口。
“宫中御膳也好,府上美馔也罢,不是尽量保留食物的天然风味,就是做得饱满醇厚。我见你食素也会作呕,显然和食物的荤素关系不大。反其道而行,不以素代荤,而是以素染荤,或者能让你吃得容易些。”
江黛青叹道:“你厉害!”
梅言转向嵇元,与他一个微笑:“当真不易。”嵇元重重点头:“亏得意远心细。”转而对江黛青说:“说起来从前的山鸡和鱼,也都是芫菜佐制,我竟然没有想到此节。”
“你又不是医家,又不是庖厨,想不到有什么奇怪的?”江黛青不以为意。
步经意还不能侍膳,就侍立在门边,眼光不停地游走在众人之间,自得其乐。膳后众人散去,她问时雨:“那个和梅先生同坐的威武男子,又是谁呀?”
时雨罕见地脸上一红,告诉步经意:“是与梅先生同住浮香馆的御前四品带刀行走金涛,金捕头。你可唤一声‘金大人’。”步经意点点头,算是回应,没留意到解霜颇具深意的笑容。
梅言的尝试很是成功,香气浓郁的素菜一直伴着肉菜轮流上席。几天就叫江黛青的脸色红润了起来。
这日棠溪玥一早就来找江黛青,说是要和她商量中秋的事宜。江黛青刚刚起身,正对镜梳妆。棠溪玥就说:“姐姐也别总绾个单螺了事,我替姐姐好好梳一梳头发如何?”
嵇元不觉有些意动,瞩目两人。江黛青却怕麻烦,梳起来还得放下,何苦来折腾它?
“与其替我梳发......”江黛青回首笑问棠溪玥:“我倒是想问问你,会不会制拢雪香?”
棠溪玥果然说道:“拢雪香甚是麻烦!”觑一眼嵇元,知道江黛青的意思:“也就皇室贵胄,能一年四季地用着。梨棠信,倒是容易制备,只是想姐姐嫌俗,料也不愿将就。”她的话说得夹枪带棒,嵇元很是难受。
江黛青一笑置之,自顾自对镜佩珥。
棠溪玥看看镜中江黛青,忽然说道:“梅先生果然对姐姐尽心。姐姐的血虚,想必很快就会好转。”看一眼嵇元,故意问她:“我给姐姐制些白泽檀好不好?”
嵇元一僵,流露出些不可思议的表情。白泽檀与沉水香是一对闻名天下的雅香。香味清幽,凝神静气,男女皆宜,倒也符合江黛青的韵雅致。只是,梅言惯熏沉水香。棠溪玥前言后语,竟是了然了梅言心意,要撮合他与江黛青的意思。
“白泽檀?”江黛青毫无所觉:“好闻吗?麻烦吗?不麻烦的话,你若制来我就试试。”
制白泽檀不算容易,不过它主要成分就是檀香,辅料也都是常用的香料。棠溪玥便道:“不算麻烦。材料若是齐全,三五天即可制成。”
江黛青还在犹豫,嵇元抢先开口:“何必如此麻烦?”他说:“泉亭也是大县,自然有香局。我带你去逛逛看,挑一挑喜欢的味道。或者能做一品独有的熏香,岂不更妙?”
“这个甚好!”江黛青笑道:“哪个女孩子不爱香呢?你在府中抚琴的时候,点得是什么?那个味道我就很喜欢。”
嵇元的脸色更难看了,然而还是回答了江黛青:“南朝遗梦......”
棠溪玥知道嵇元懂了自己的意思,笑意更深:“姐姐果然喜欢檀香。”南朝遗梦的主料是檀香和龙脑,意韵也与白泽檀有些仿佛。
“左右无事,去看看也好。”江黛青兴致很高:“叫上意远和阿苓吧。”这种风雅事,向来少不得他俩凑兴。
嵇元无法拒绝江黛青,却拦下了就要去通知风苓的风荇:“风荇,不必如此着急,先用早膳。”风荇一脸莫名其妙。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了。膳后,嵇元与他一同去找风苓,对他说:“棠溪玥要给黛青制白泽檀,我哄黛青去香局转转,她却对南朝遗梦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眉梢眼角,大有愁意。
风苓微挑剑眉,转瞬间明白了棠溪玥的用意:“她倒是有些手段。”然而,却对江黛青很有信心:“王妃不会喜欢白泽檀的。她喜欢南朝遗梦,大约是因为龙脑的缘故。”他笑道:“白泽檀用的上等白檀,香气虽清却郁,过于甜腻,王妃更喜欢凉意十足的冷香。”他看向嵇元,道:“便如拢雪香一般。”
嵇元听了,心下稍安。风苓又道:“王爷大可不必挂怀。”他的目光,直透嵇元内心:“便是王妃用了白泽檀,又如何?一对香而已,还能动摇她对王爷的真心?”
风荇大有同感。嵇元失笑:“黛青有如梦似幻之感,我又何尝不是?”他带笑敛眉,意态忧郁:“这大约也是世情常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