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丰弟他们去逛逛吧。”江黛青对嵇元说:“我歇歇就来。”
嵇元知江黛青要收拾整理情绪,一步三回首地带走了嵇丰、梅言和金涛,哪个又不曾回头关切江黛青?他们一走,自然也带走了嵇丰的侍卫。但不知道是不是默契,风行卫却都留了下来。
嵇元他们刚走,江黛青就肘支膝头,双手掩面叹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珠泪不断滴落。半晌,江黛青才交指支颐,哽咽着低问:“是我做错了吗?”
“与你何干?”风荇不假思索:“你替王爷吃的苦够多了!”
“那和尚说是我自找的。”江黛青撇嘴。
“听他瞎说呢!”
风苓失笑:“什么都没看到,可不就是瞎说吗?”逗得江黛青也绽出了一个微笑。然而,她又抬眼问风荇道:“如果说,君善的祸事都是因我而招致的呢?”她怯怯地问道:“如果,是我带来的妖妄呢?”
风荇挑眉,似是轻蔑:“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人在能掌握一切的时候,自然什么都不会相信,只会相信自己。”江黛青看向风荇:“但当一切开始脱离掌握,变得不受控制的时候,才会开始反思,寻求外力。”
众卫听懂了。江黛青心力交瘁,有了力所不能及之叹。
风苓上前,半跪在江黛青身前,抓着她双手柔声宽慰:“卿卿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这些时日的事情,桩桩件件接踵而至,你会应接不暇也是正常的。”
江黛青看向风苓,似是出神,问道:“如果我多做善事,君善的处境,会变好吗?”她动摇了。风苓有一万种应答的方法,然而他一个也说不出来,只想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也这样做了。江黛青不得不微仰着身子承受。勾住风苓双肩,听他低低叹道:“卿卿,你一路以来一直在做善事啊!少则惠及一身,多则造福万姓,你自己竟不觉得吗?”
风苓松开江黛青,果然见她一脸茫然。
“园中时雨、棠溪玥、解介心,哪个不是你一念之仁救下来的?你杀的段居真也好,修顺也罢,哪个留下性命不会为害世间?更不要提你揪出来的那些花贼、蠹虫......”
“卿卿......”风苓略带忧郁的眉眼直直盯着江黛青,言之凿凿:“我敢说,你是这世间,善事做得最多的姑娘了!”他倏然展笑,柔媚而言:“浮生如寄,何妨恣意?但行其是,莫问东西!”
江黛青抬眸,环视众人:“你们,当真信任我?不怕我带累君善?”
风艾突然开口问道:“你爱王爷么?”
众人都是惊讶,江黛青爱得不够明显吗?江黛青也是疑惑:“你什么意思?”
“你陪在王爷身边,替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甚至风花雪月。”风艾微微一笑:“这些与风行卫并无不同。”
江黛青不满:“我们是夫妻!”言下之意,这和风行卫不同。谁知风艾扯着嘴角坏笑道:“风行卫也不是不能屈己委身。”不要说江黛青瞠目结舌,就是众卫也尽皆侧目。
不待江黛青开口,风艾又问:“看着心爱的人痛苦,你会作何感受?”江黛青怔怔然望着他,若有所悟。风艾信手抬起她的下颌:“放下你多余的顾虑。你在黯然神伤的时候,爱你的人也在煎心泪流。他一念坚切,一往无前。你呢?”
江黛青的神色变了。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风艾感到很满意。
“尽管放手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只要你与王爷同心,风行卫就与你同德。”
江黛青起身,涣然愁释。眼韵泓流,笑容淡素。又是风姿卓著,一茎栖凤之竹。
“走。”江黛青笑道:“去找君善。”
风苓跟在最后,觑空笑对风艾道:“厉害!你是何时有这些感悟的?”笑意深深的眉眼满是探究:“很是真切啊!”
“那是自然。”风艾微勾唇角:“对得情痴几日,就了悟至此......”
风苓剑眉轻挑:“意远?难怪!”
江黛青虽说是要找嵇元,但其实也就是在寺中闲步。走到古桃树时,停了下来:“这就是意远画的那幅浮世绘?”
“浮世绘?”风苓忖道:“这倒是个好名字。他那幅画还没有题跋。”他对江黛青玩笑道:“说不定是在等仙妙笔。”
江黛青毫不谦虚:“他那幅画,原也要我的青隽体题才相得益彰。”
风艾和风苓相对诧异。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江黛青沉吟道:“桃花有信,姻缘非期。”
原来江黛青是看得懂画中情意的。大约只是不知道这份深情谁属吧。风艾和风苓对梅言的同情,此刻已经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