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有水汽弥散。 白茫茫的雾掠过枝叶,如丝如缕,仿佛飘舞的薄纱笼罩了视野。 对忍者而言,浓雾即是危险。暗处潜伏的敌人,防不胜防的陷阱,战斗导火索时刻都会引,没有任何忍者愿意在这种鬼天气接任务。 然而现下的火之国森林,一支队伍反常地前进着。 他们大约七八个人,皆头戴斗笠、披挂蓑衣,领队者稳稳地握刀,随后的人们抬着一架驾笼。 看那副训练有素的姿态,大概是某个忍族的精锐,正在护送重要人物吧。 想屠戮他们不容易,却并非无计可施,唯一引人顾虑的是队尾的忍者。 此人面目遮得严严实实,步伐坚定又迅速,依照常识判断,他是队内实力最强的忍者,要解决队伍得先解决他。 情报欠缺的情况下,不能鲁莽动手,再加上……每走过一段距离,这人便微微抚摸一下树干。 是在设置秘传阵法,还是在操纵植物相关的忍术? ———————————————————— 收回沾满露水的手掌,千手扉间捻了捻指腹,未感应到附近的查克拉活跃迹象。 下一秒他皱起眉,从斗笠的缝隙观察着驾笼旁的族人。 一柄蝠扇徐徐推开窗,漆亮的竹骨摇晃着,顷刻止住了队伍。 负责护卫的千手忍者俯身,聆听驾笼传出的言语,随即肩膀一顿,与笼中人凑近交谈。 小窗猝然合拢了。 静谧幽深的森林里,木框和木框的碰撞响亮到刺耳。 指挥着队伍改变阵型,千手扉间走上前,被谢绝的族人自觉后退,与队长交换了站位。 “我是千手扉间,使者大人,有事请吩咐我。” 冲普通忍者迁怒是无妨,但森之千手的二首领这么客气了,念在他兄长的份上,多少得卖几分颜面。 于是使者慢悠悠地展开扇子,定睛打量千手扉间。 “我略感疲惫,找个地方稍作休息。” “使者大人,这里很不安全,”千手扉间有条不紊地解释,“这条路人烟稀少,天然利于偷袭,多留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使者神情嗤笑,“你知道我平日乘的驾笼有多宽敞吗?” “……辛苦您忍耐了。” “千手造的玩意儿简陋又粗糙,坐在里面简直是折磨,”斜睨着寡淡的脸庞,使者嫌恶地挪了挪,“我要下去透风。” “这是为了您着想,我们忍者受过闭气训练,身处毒雾也能继续战斗,可万一有瘴气飘来,您就难办了。” “你威胁我!?” 声调猛地拔高,蝠扇擦着千手扉间的胳膊跌落在地。 “区区一个忍者,竟敢用谎言吓唬我!” “渡湖时有埋伏,翻山时有埋伏,这一路听你念叨了许多遍,我怎么没见到一个杀手?” 千手扉间静静地注视使者胡搅蛮缠,不曾泄露一丝神情,“还请您体谅。” 怒火霎时间占据了头脑,使者转了转眼珠,想到了绝妙的办法。 他捻着唇边胡须,故意挑衅面前的白发青年,“莫非,千手一族在编织假象,什么宇智波落入下风、只要金钱资助定能取得胜利……结果连路边歇脚的胆量都没有啊。” “这件事若是传入领主大人耳中,千手扉间,你说领主大人会怎么想呢?” 再顺理成章的事实,也经不起恶意涂抹。 千手扉间当然理解现状,亦能觉察使者内心的鄙屑,那不是针对他,自诩优越的贵族看不起以忍者职业为生的人。 傲慢,利己,视牺牲为无物。 他也看不起这种贵族。 但协约递给领主前会经过使者,只要这个人动一动嘴皮,大哥的苦心便辜负了。 欣赏着数张因奔波而憔悴的面容,半晌后,使者满意地听见了休息的指令。 火遁炙烤岩石,烘烤出一片干燥区域。 使者掀起衣摆入座,遥望山脉与天穹一色,指挥人马搬取酒具斟饮。 不远处的树梢,千手扉间独自撑着枝干,同族忍者跳到他身边,交代完巡逻结果,瞥向千手扉间监督的地带。 “……森之千手的夙愿,竟然要靠这种人去实现。” “保持高人一等的态度与行使特权,这是贵族的生存意义。” 并不如同胞一般义愤填膺,比起亲身经历刁难的人,千手扉间更像个冷眼旁观者。 <
r> “领主之所以接受千手的请求,也是借此维持阶级差异,不让使者耍威风,他会觉得我们忘了本分。” “难道我们的辛苦不会得到慰劳吗,明明双方是合作关系!”男人狠狠锤了一下树干。 “对扉间大人这么嚣张,实在是欺人太甚,莫非只有效仿那个家族……” 只有效仿他们一飞冲天,才能摆脱根植血脉的桎梏么? 话不必说尽,千手扉间已然联想到了“那个家族”,略微摇了摇头。 “那种跻身上流的机会,千手一族早就错过了,这是家族庞大带来的坏处,”语气掺杂了些遗憾,千手扉间平淡地阐述,“小忍族有小忍族独属的机遇。” “真可恶……” “好了,别为虚幻的事物浮躁,做好现在的工作比较要紧。” 男人沉默了几秒,欲言又止地张嘴。 “扉间大人,你说驹野这次会插手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清晨还下着的倾盆大雨,进山就莫名其妙地停了,转为诡异的雾——” 自日向一族的悲剧后,忍界流传起了新的规则。 出门在外遇到异常气候,抬起眼睛看看天空,多留一份心,否则雷劈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另一方面,驹野成了大名的代言人,行动处于对方控制之下。” 千手扉间端着胳膊,意味深长地道,“你认为大名不会允许驹野私自行动。” “对,他们打着大名的号令,虽然名正言顺到无人反对,可这同时意味着,他们只能做大名安排的任务。” “驹野一族确实没有理由与森之千手对立,何况宇智波日益势弱,选择他们那侧是自取灭亡。” 点头赞同了前半句,千手扉间话锋一转,“不过,驹野晴光不一定这么想。” “她和大名不是守门犬和主人的关系,若是打定主意,不论多么困难她都会赶来……而她必将说服大名,那个女人擅长蛊惑人心。” 说着,白发青年头痛地叹了口气,“就像她给大哥灌下迷魂汤,把大哥耍得团团转一样。” 千手忍者咂了咂嘴,“没想到有扉间大人辅助,柱间大人还会落进驹野晴光的圈套。” “……族长的性格你了解,正因如此,这个任务才不允许失败。” 忍者行礼应下,转身将要离开时,千手扉间呼唤道。 “一定盯紧使者,保管好他携带的协约卷轴。” “知道了。” 双腿弯曲跳跃,男人于雾中滞空,蓦然涌起了一阵心悸。 那并不是坠落导致的心悸,而是生命遭遇危机、颈动脉暴露无遗的胆颤,汗毛和脉络一齐尖叫着发出警报。 神经反射快于思考地,男人向左侧身,牵动半个肩膀回缩。 他躲过了自上至下的贯穿一击,却没躲过另一侧突刺的苦无。 锃亮的铁片勾连起一道血瀑,血珠映照着他的惊骇。 落地翻滚了几圈,男人喘着粗气捂住要害,看向提刀逼近的千手扉间。 白发青年不复半分温情,鲜红的瞳孔瞄准敌首,手指灵活翻飞,立时制造了第二个分身。 方才偷袭的分身已被反杀,化作一滩清水。 到了这种地步,再伪装下去毫无意义,男人抽出武器,脖颈的伤口凭空消失了。 方才的手感是实物,千手扉间有自信不会感觉错。 不是神不知鬼不觉掉了包,那么便是幻术。 这种真实程度的幻术…… 可恶的宇智波! 胆敢近身套取情报,说明他至少操纵了幻术的一部分,杀掉他,幻术就有了破绽! 唯有一点古怪,这幻术的规模令人匪夷所思。 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又经由何等渠道中了招? 写轮眼施术需要在一定距离内目光交汇,千手扉间不记得曾和写轮眼对视过,假如不是敌人口误,他根本觉察不到自己深陷幻觉。 通过幻术的协助,男人屡次回避致命伤,借机消灭了千手扉间的水分身。白雾砰然不断,不畏死亡的分身往复奔袭,企图用大范围攻击覆盖对方的闪躲路线。 作为应对策略,男人使出了看家本领。 火焰由口腔喷射状扫动,下方的分身化作灰烬,只剩下远处的本体。 没有犹豫片刻,本体穿破烟雾突击而上。 ——他失误了。 来不及
思考为何缜密的千手扉间会失误,男人满心胜券在握。 但当利刃插入千手扉间的身体,烟雾再次于眼前爆发时,宇智波的忍者陷入了愣怔。 这不是本体。 这居然又是一个分身! 真正的千手扉间在哪里,是否在卑鄙地寻找可乘之机!? 心声响应的瞬间,胸口刺穿的刀锋回答了一切。 无法解释他的行动轨迹,无法预测他的转移方法。 挣扎着张大了嘴,男人扭过头,目眦尽裂地瞪着千手扉间,那张白皙的面庞蒙染了一层猩红,越发显得冷酷可憎。 玻璃粉碎声响起,幻境终于塌陷崩裂。 似乎过了一万年之久,千手扉间的鼻翼落下一滴水珠,接着是两滴,三滴,顺着打湿的发梢连成线。 雨从未停歇。 原来他们一直走在雨中。 遗憾的是,他没能将长刀刺进敌人胸腔,千钧一发之际,幻术扰乱了他的感官,他瞄准的心脏只是肩胛。 血液顺着刃身流下,于刀镡处汇聚成浅浅一滩。 钢铁与骨骼彼此僵持,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中,一把裹挟疾风的镰刀旋转袭来。 千手扉间啧了一声,抽出刀刃急速后撤。 宇智波忍者则抓住这个时机,踉跄逃离了千手扉间的攻击范围。 镰刀末端的锁链牵动,倒刺在地的刀刃飞起,闪电般回到了主人手中。 此刻,千手扉间已无暇追赶。 因为他认出了那柄搅扰自己好事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