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日向之名的忍者,自幼要接受严格的体术训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修行漫无止境。 六道仙人赠与日向一族白眼,却没给他们相应的体魄,如同怀揣宝物走在闹市,若不具备自保能力,会被歹人谋财害命。 为了守护血继限界,日向创造出八卦柔拳,在柔拳的基础上开发形态,一切衍生招式的基础,都关乎掌法。 手,是人体最灵活的部位。 忍者用手结印,用手投掷苦无,用手格挡、抓握、挥舞刀剑,手臂一旦截断,忍者生涯也走到了终点。 对日向一族而言,断臂的意义更加惨烈,他们何止失去了“手”,随之剥离的是个体在家族的内部价值。 不能使用柔拳,算什么日向忍者,只是一具消耗粮食的尸体罢了! 否认现实,徒生愤怒,憎恨与畏怖过后,倒在晴光脚边的忍者像毛虫一般,蠕动着拼命接近自己的肢体。 万一呢,万一有机会接上呢。 时间来得及,他的后半生还有希望,还可以有尊严地活下去。 汗水蛰得眼球刺痛,快到了,很近了,马上就能拿回来了—— “站起来,你们这群废物,给我站起来!” 日向日才发疯似地吼道,分不清是厌恶部下的丑陋姿态,还是责怪他们无法阻止驹野晴光。 这三十多名精锐忍者,平日受尽族人仰赖与优待,居然连少女的一招都抵挡不了。 那些自豪的反应速度呢?岁月磨练的身躯呢?为什么不用下颌一点一点爬过来,拦住驹野晴光的步伐! 几次呼吸的功夫,少女已然结束战斗。 她朝日向日才投来目光,那一瞬间,日向日才觉得自己是个死人。他哇呀呀地大叫,隔空挥出一掌,驹野晴光表情纹丝不动,身形一闪,出现在日向日才身后。 这时,空掌才堪堪命中她刚才的位置。 白眼看穿晴光的动作,日向日才猛然前屈,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雷戟,从脊背的穴道释放查克拉,攻击晴光缺乏保护的头部。 名为“击身”的柔拳可以摆脱依附在身上的对手,对近距离的敌人颇有奇效,主打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看不见查克拉流动的人,头盖骨会被这招粉碎。 然而少女躲过了不可能躲过的一击,下一秒出现在日向日才上空。 戟锋瞄准臂膀关节,晴光削下整条右臂,用膝盖压住男人的颈部,把人狠狠撞向地面。 血液瀑布般从身侧喷出,脑袋轰鸣了一声,日向日才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雷电长戟吹毛立断,高温切割的另一重后果,是创面的刹那便完成了烧焦止血。 三重疼痛叠加,再心如铁石的忍者也会破防。 “额啊啊啊啊啊啊!!!!” 五官狰狞扭曲,男人癫狂地斥骂,“该死的!你这混账小鬼,你竟然胆敢对我——” 只要驹野晴光用力,他的脖子会顷刻扭断,日向日才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不如说变成这副惨状,死亡是另一种解脱。 临死前,他一定得从驹野晴光那里讨回点什么。 凶芒在眼中闪动,日向日才故技重施,第二次从后背释放击身。 不料一阵电流窜过,扰乱了他体内的查克拉,肌肉酸软无力,口涎歪歪扭扭沿嘴角滑下。 原来如此,日向日才挣扎着想道,原来雷属性的武器不仅锐利,还能让敌人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失去身体控制权,男人脑袋一歪,艰难地看着笼罩在光芒里的少女。 金角,金翼,金色盔甲,漠然不动的姿态,简直像是神明。 她是灭世的神,不会对凡人抱有悲悯。 遭遇无心之失冒犯,她不会一笑了之,而是召集漫天轰雷掣电,将对方送下十八层地狱。 ……自己到底惹怒了怎样一个怪物,日向一族,到底唤醒了怎样一位劲敌? 他已沦落至此,驹野晴光还不满足,少女调整角度,雪亮的戟锋抵住另一边臂膀。 司职灭世的神明,怎么懂得垂怜? 日向日才关闭白眼,万念俱灰地趴在泥里,等待驹野晴光行刑。 “住手!!!”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接着是十成功力的八卦空掌。 其间之殚竭全力,令驹野晴光不得不瞬身规避,回到最初与精英小队交战的高度。 奔跑的男人护在日向日才身前,见到日向日才胸脯起伏,他立即招呼医疗忍者抢救同伴。
“没关系,你会活下来的。” 男人捡起断臂,手腕颤抖了下,把它放进日向日才怀里,“我向你保证,绝对有办法治疗,绝对能治好,我不会让你残疾……” 关心没有起到作用,日向日才消沉至极,望着男人的眼睛毫无焦距。 “杀了我……”他开合嘴唇,“兄长,我是个废人了,求你杀了我……” “别说胡话!日才,不许放弃求生意志!” 来人正是日向一族的现任家主,日向日德。 处理完弟弟的伤势,日向日德命护卫退下,面色凝重了些,仰头看向驹野晴光。 “——驹野族长,”一字一句,日向日德质问,“你为什么擅闯日向族地。” “为什么?”晴光重复道,“为了检验你们的陷阱。” “想杀我灭口,这种水平可不合格。” 闻言,日向日德露出苦笑,好脾气地忍受着晴光的讽刺。 “看来不管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了……我没有想到,你会选择独身前来。” 偷袭驹野使团后,日向立刻着手布置族地,他们起初估计,驹野会派出五十人左右参战,这是小忍族的基本活跃人数。 后来日向又想,驹野有花见酒作靠山,逢此变故,油女和犬冢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吧,五十人份额的埋伏就这样增加到七十人。 花见酒出力,宇智波出不出?包围圈外又套了一层埋伏。 不是他们狠心杀她,是她作为最不该以身涉险的人,胆魄太过。 凭借一腔怒火,将必败无疑的布局撕出破绽,她造就了以少胜多的奇迹。 长老团与日向日德争执,驹野晴光没有后援,一个人能支撑到何时?再观望一会,谋算一会,即便付出更多牺牲,也再隐忍一会。 日向日德却说,你们没有发现,与柔拳交手后,驹野晴光的查克拉便停止流动了吗? 她可以瞬间转移,可以操纵雷暴,可以翱翔于天空,这些术不需要查克拉,不在意白眼探测,日向一族面对的是一场全然陌生的比试。 驹野晴光跳出忍者法则,每个术式都捉摸不透,情报匮乏如斯,他们拿什么和人家打。 都说她后继无力,可谁能明确指出,她废掉日向多少战力才肯罢休。 哪个族长赌得起这种自欺欺人的盲局! “如果你想要回驹野髯星的骸骨……”日向日德屏住呼吸,“抱歉,你父亲的骸骨不在我们手里。” 晴光神情未动,审视着日向日德。 “日向决心与驹野开战,为表意志,我们烧掉了驹野髯星的骸骨,骨灰洒于山林。” “我不要父亲的骸骨,”晴光道,“那些死去的使团忍者,我要他们的遗体。” 似乎松了口气,日向日德交代护卫,“去取驹野忍者的棺椁来,是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妄动。” 这是妥协的信号,日向日德承认日向一族败北,愿意接受赢家的驹野晴光开出条件,及时止损。 护卫动身的同时,晴光谈起第二件事。 “日向必须公开对驹野赔罪,你们出尔反尔,理应为卑劣付出代价。” 对于日向这种名门大族,低头认错等于打脸,日向日德面有难色,权衡了片刻,终是点点头,“我会往各族送出信,也会告知火之国的大名,但是……我希望驹野与日向暂且休战。” 折损的忍者亟待补充,伤患家属也要安抚,还有驹野脱离查克拉的能力…… 不论如何,眼下开战对两族没有好处。 这个请求符合晴光的意愿,因此她应允,“三年以内,我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感谢你的理解。” “现在谢我还太早,”晴光看着遽然僵住的男人,“日向日德,我问你,你为什么撕毁与我的约定?” 待见到本人,晴光愈加确信,日向日德并非心口不一的浅显之徒。 在信里沟通时,他的态度极为温和,那并不是伪装的外皮,日向一族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个男人违背初衷,对驹野使者刀剑相向? 空气陷入沉寂,日向日德张口结舌,似有难言之隐。 一族之长不方便透露的事,实在太多了。 相比之下,输家的立场更简单,他不说,晴光就帮他说。 青白电光的长戟轻轻举起,尚未垂落,便有罡风肆虐。 黑云搅成漩涡,众人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吸力。 树木连根
拔起,房屋将欲拆散一般摇晃,数不清的瓦片脱离屋顶,飞向漩涡中心。 支撑牌匾的柱子轰然倒塌,刻着羽扇与炎气的家纹四分五裂,块块跌进灰尘。 “你的妹妹,她具有和你父亲一样的力量!”日向日德睁大眼睛,急声道,“那被诅咒的可怕力量会威胁所有忍者,让我等一族再无立身之处——” “说清楚,是什么力量。” “这……” 他犹豫了,暴唳的风雷飞越废墟,闪道所及之处,木制房屋皆尽烧毁,尖叫与哭喊此起彼伏。 “够了,够了!我不能说!下达命令的是我,有什么怨念都由我承担,不要牵扯我的族人!” “我的容忍也有限度,日向日德,你尽可一试。” 电闪雷鸣过后,环抱日向族地的森林起熊熊大火。 火舌吞噬了那些生长百年的树木,红光映亮夜空,风吹火长,浓烟肆无忌惮地蔓延。 “——驹野晴光,你疯了!!!” 不,她没疯。 疯的是这群生死之际还要玩弄谜语的人类。 他们欺她,诳她,污蔑她,当她主宰舞台,他们又开始气急败坏。 为何不屈服?为何不说实话? 家族秘辛就那么重要,牺牲同伴也必须守住吗? 愚昧,狭隘,果然是这种世界才会诞生的低等明。 啊啊……真可怜。 没有意义地死亡,不如从未出生。 干脆帮他们一把,土地也好,人也好,老者,小孩,妇女,壮汉,全部烧殆尽。 痛苦只是一霎,炎火止熄,将会是永恒的平静。 无须迷惘,这是属于她的恩赐。 乖一点,别乱动,她马上带他们回归极乐。 …… 回归……极乐? 指尖扶住额头,泥泞思绪恢复清明,晴光茫然地扫视着惨绝人寰的土地。 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忍者们忙于抢救天灾,疏散人群避难,还要合力抵御雷暴轰击。血腥之风吹散硝烟,日向日德已然消失无踪,没有人敢再站在她的面前。 唯独两口棺椁静静躺在地上,木材呈现电荷肆虐后的枯朽颜色。 ———————————————————— 埋头扇动翅膀,耳边是高涨的气流音,晴光护送着棺椁,犹如风中摇曳的蝴蝶,把日向族地的事悉数抛在身后。 待接近无尽之森边界,她找到一处林间草地,操控棺椁平稳降落。天之力碎成片片羽毛,融入明媚温暖的光束。 缓了一小会,晴光啪地撬开木板,棺盖应声而落。 日光移进棺内,照耀在亡者的皮肤上。皱纹渐渐展开,灰白的脸庞红润起来,女人褪去悲苦与哀伤,变回记忆中的安详模样。 驹野金梨仿佛只是累了,在农活的间隙小憩。 这里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有一望无际的碧绿田野,是很好的休息地。 所以晴光没有打扰她。 整理了几番散乱的衣衫,晴光扶着棺身坐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 “金梨老师,”她撑手倚着箱沿,“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别叫醒我,好不好?” “睡一会我们便起身,我答应过富士婆婆,会陪你返回故乡……” 风儿吹动树叶窸窣作响,听起来,很像谁轻柔地说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