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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会友兮

见丁五味挤到身旁,边上一名穿着竖褐的男子开口搭讪:“兄弟,你想赢那个白食券啊?” “哦,我,看看热闹,看看热闹。” “兄弟,看你面生得很,外地人吧?我跟你说啊,你要是肚子里有墨水,试试倒无妨,可要是墨水不够,还是算了,免得受辱。” “受辱?”丁五味大惑不解,旁边的三人也一起看过来。 “我们本地人都知道,这个石先生是个落第寒生,有点采,最爱舞弄墨、吟风弄月。他敬慕有才华的人,可对于他眼里才疏学浅的人,就有点刻薄了,嘴巴毒啊,已经有几个人被他奚落了一番。”边上另一名男子热心地跟他们解释。 “啊?”这个倒是挺意外。 “各位乡亲,鄙人再出一题,看看有没有人能对出来。”恰在此时,台上的石先生开了口。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示意边上的两人贴起来。贴好后,石先生用手掌指着条幅上的字,缓缓念道:“一行征雁向南飞,有没有哪位乡亲想试试啊?” “徒弟,徒弟!”丁五味急切地扯了扯楚天佑的袖子。 “不急,看看再说。”楚天佑倒是云淡风轻。 “我来!”人群里炸出一个声音,大家都循声望去。一个穿绸缎、戴小帽、长得圆溜溜的、笑得憨态可掬的男子开口道:“我来对这个。” 石先生伸手一指,面带笑容地对那男子说道:“兄台请赐教。” 那男子摇头晃脑地开了口:“两只烤鸭往北走”。 石先生瞬间呆住,台下众人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连丁五味都狂笑不止。而那对诗的男子却是一副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的样子。 “你!你!”石先生的脸色不太好看,气得嘴都歪了,竖起食指指着天,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看清楚没有?我写的是‘一行征雁向南飞’。” “我对的是‘两只烤鸭往北走’。”那男子笑眯眯地回答。 “这‘征雁’是‘出征’的‘征’,不是‘清蒸’的‘蒸’!” “这‘烤鸭’是‘烧烤’的‘烤’,不是‘科考’的‘考’!” “你!你家的鸭子烤熟了还能走啊?不学无术,贻笑大方!请退到一边,免开尊口!”石先生毫不留情面,那男子自觉没趣,讪讪地闭了嘴,台下却是哄笑不断。 “徒弟,这样的都能比赛,你赢定了吧。”丁五味咧着嘴小声跟楚天佑说。楚天佑仍是笑而不答。 那石先生看上去是气坏了,猛灌了几大口水茶水压惊,想着这题作废,换一个。他扫视一圈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目光被一个光头男子吸引。那男子是个光头,身上的外裳斜披着。看着他,石先生突然有了主意,一改刚才的气恼,悠悠地开了口:“身披袈裟,头上无发,割掉耳朵,像个西瓜。”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有人嬉笑,有人议论,说这嘴巴着实毒。白珊珊忍不住小声说道:“这刻薄还真是名不虚传。” “是啊,嘴上也太不饶人了。”赵羽也忍不住皱眉。 就在众人对那光头男子充满同情时,他自己倒是不骄不躁、不慌不忙地开了口:“长发不便,每天打扮,不男不女,实在难看。” “哈哈哈……” “好!” “对得好!” …… 一些看不惯石先生的人为他叫好,石先生的脸成了猪肝色,指着那男子,气愤说道:“你言不压众,貌不惊人,还在这儿跟我咬嚼字!” “石先生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诗,不对也罢!”那男子挤出人群,扬长而去。 “徒弟,徒弟,教训他一下,这人嘴巴太毒了。”丁五味撞了撞楚天佑的肩膀。 “不急,先看看。”楚天佑仍是不急不躁。 “难登大雅之堂!”石先生忿忿地说了一句。他也觉得刚才的事不好看,场面太尴尬,就想缓和一下,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继续,我出题,最后的胜出者,得我们食为天的食券一张。” 人群安静了下来,石先生环顾四周,瞥见一处墙角下有一只小鸡躺着,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他立马有了主意,稍作思索,高声说道:“诸位,请听题,细羽家禽砖后死,谁能对出来?”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白珊珊略一思索,露出一丝笑意,凑到丁五味耳边,拿手挡着嘴,跟他耳语一番。 “噗,嘿嘿,这个好,这个好!”丁五味乐不可支,捂嘴偷笑,边说边对白珊珊竖起大拇指。 “你

们……”楚天佑跟赵羽一脸好奇地看向两人,可那两位一脸的神秘。丁五味满脸的坏笑,白珊珊则是看好戏的表情,狡黠地冲楚天佑眨眨眼。 “咳咳,这个我来对!”丁五味高声答话,他摆出一脸的严肃,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兄台请。”石先生客客气气的。 “粗毛野兽石先生!”丁五味底气十足地开了口。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一群人瞪着丁五味,白珊珊却笑得古怪。 “你!你说什么?!”石先生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高台边缘,颤抖着手指着满脸无辜的丁五味。 “我说‘粗毛野兽石先生’啊,对你的‘细羽家禽砖后死’。”丁五味一脸的真诚。 “你欺人太甚!”石先生面色铁青。 “我……我怎么欺负你了?我这对诗呢。”丁五味眨巴着眼睛,说得无比诚恳。 “你!你……”石先生瞪着眼,指着丁五味,抖着手指,嘴唇也跟着抖动,气得不轻,周围的人也窃窃私语。 “石先生不必动怒。”白珊珊看差不多了,该收场了,就适时站了出来。她平静地解释道:“我这位朋友并未冒犯您,他只是照着您的上联对出下联。粗对细,毛对羽,野对家,兽对禽,石对砖,先对后,生对死。这……难道不对?”白珊珊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石先生顿时噎住,台下的看客也呆住了,楚天佑则是笑着惊喜地看向白珊珊。 “哈哈哈……” “好!对得好!” “妙,太妙了!” “好采啊!” …… 台下叫好声一片,被石先生折辱过的人叫得最大声,还有人鼓起掌。石先生明知被人骂了,可对方句句在理,硬是挑不出错,也只能哑巴吃黄莲了。丁五味看白珊珊的眼神充满崇拜,赵羽满眼的惊讶,楚天佑一脸的笑意,还带点儿无奈,这丫头,嘴巴竟如此厉害,才思还这般敏捷。白珊珊笑着看向楚天佑,带点得意。 石先生吃了哑巴亏,终是不甘心,想挽回面子。于是客气地对丁五味说道:“足下好采,在下佩服。在下还想讨教一二,不知足下肯不肯赏脸,跟在下对上几句?” 这让丁五味措手不及,笑容僵住。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有数的,可是拒绝又丢面子,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笑呵呵地开了口:“讨教不敢当,切磋切磋倒是可以。不过呢,对诗这种小事,我的徒弟……”说着指了指楚天佑,“和朋友就可以了。”又指了指白珊珊,说完拿扇子挡着脸,对楚天佑和白珊珊使眼色。 楚天佑一笑,执礼对丁五味道:“但凭师父驱使,徒弟我无不遵从。”说完与白珊珊相视一笑,丁五味对楚天佑的举动很是满意。 石先生有些不悦,觉得丁五味是看不起他,就派个徒弟和一个女流之辈打发他,但又不好明说,只得硬着头皮应下。他收敛颜色对二人说道:“那就请二位赐教。猫伏墙头风吹毛,毛动猫不动。” 此句一出,通墨的人便知这个刁钻,用了“猫”和“毛”谐音,以“毛”结尾,再以“毛”开头,着实有些难。 “鹰立树梢月照影,影移鹰不移。”白珊珊的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台下叫好声一片。石先生对这小女子不由高看一眼。 “士农工商角徴羽”石先生出题。这个融合了“士农工商”和“宫商角徵羽”,连接巧妙,实在精妙无比。 “寒热温凉恭俭让。”楚天佑摇着扇子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石先生不由暗暗吃惊,此人不假思索便将“寒热温凉”和“温良恭俭让”巧妙衔接,妙不可言,先前是低估他了。人群中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石先生今日是碰上对手了。 “收二川,排八阵,六出七擒,五丈原前,点四十九盏明灯,一心只为酬三顾。”先前只是试探,现在石先生知道棋逢对手,不敢大意,便使出大招。 “取西蜀,定南蛮,东和北拒,中军帐里,变金木土革爻卦,水面偏能用火攻。”白珊珊脱口而出。 石先生又是一惊,台下叫好声更甚。“东西南北中金木水火土”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玉帝行兵,雨箭风刀,雷鼓云旗天作阵。”石先生这一句实在气吞山河、大气磅礴。 “龙王夜宴,月烛星灯,山肴海酒地为盆。”楚天佑收了扇,气定神闲地朗声答道。他这一句也是气贯长虹、叱咤风云,还与他的身份当真匹配。 人群里又是一阵惊呼,石先生彻底心悦诚服,一改先前的倨傲,对着楚天佑、白珊珊郑重施了一礼,抱拳道:“公子、姑娘好才学,在下佩服之至,佩服之至。” 楚天佑还礼,笑着

对他说:“先生过谦了,先生的才华,在下也十分钦佩。” 石先生和善地笑着开口说:“还剩最后一道题了。”他回头对后面站着的一人吩咐道:“阿财”。 “是!”被唤作“阿财”的年轻人掀开桌上的布,布下面一个桶显现出来,桶里堆满了东西。那露出来的,好像是生姜。 “这……”楚天佑拿扇子指着那个桶,看着石先生,不明所以。 石先生笑着说道:“公子、姑娘,这桶里装的是生姜,我们老板想推出山东特产的生姜,想要给这些生姜起个特别又好记的菜名,想了很多都不满意,不知公子、姑娘能否帮这个忙?” “怎么样,徒弟、珊珊,行不行啊?”丁五味生很是着急。 楚天佑与白珊珊对视一眼,同时去看桌上的生姜,都不言语。身后的人群也是议论纷纷:就生姜,还能起个什么名儿?这老板莫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或者不想送出食券,故意刁难人? 看了片刻,楚天佑突然眼睛一亮,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随后白珊珊也是突然瞪大了眼,笑着看向楚天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笃定。 “你们是不是想到了?是不是啊?”丁五味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楚天佑依旧笑而不语,白珊珊笑眯眯看向丁五味:“五味哥,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就给你了。” “好啊好啊!”丁五味点头如捣蒜,又白拿又风光,这种好事儿上哪儿找? 白珊珊凑近丁五味,用眼神示意他看台上的生姜,小声问道:“五味哥,你看,那桶里的生姜,堆在一起,像个什么?” “像……像……”丁五味一会儿歪脑袋,一会儿伸脖子,左右来回看了半天,最后不确定地说:“像……一座山?” “对了!就是山!”白珊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丁五味一脸茫然,白珊珊贴近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丁五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嘴越咧越大。 “高明!高明!实在高明!”丁五味冲白珊珊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膛,对着台上的石先生开了口:“石先生,这个,我会答。” 白珊珊与丁五味的小动作石先生自然看在眼里,不过谁答都没关系。他客客气气地对丁五味说道:“公子请赐教。” 丁五味笑眯眯地高声答道:“这桶里的生姜呢,就叫‘一统江山’。” “啊?一统江山?”此言一出,除了他们三人,现场之人皆是呆愣,不明所以。丁五味仍是笑嘻嘻,看着别人听不懂的样子,他很是享受。 石先生也是一愣,看看那生姜,细细咀嚼之后恍然大悟,连连赞道:“哎呀,妙!妙!实在是妙啊!一桶姜山,一统江山呐!” 此时台下也有读人反应过来了,高声赞道:“对啊,一桶生姜堆成的山,可不就是‘一桶姜山’吗?一统江山!”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妙!真是妙啊……” “好才学啊,真是好才学啊……” “高人啊……” 听着这些溢美之词,丁五味感觉自己都要飘到云端了。 “几位的才华再下佩服得五体投地。”石先生满眼的崇拜。 “哪里?哪里?”楚天佑客套着。 石先生示意后面的跑堂捧过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他从中取出一张纸,双手捧到楚天佑面前,道:“食为天的食券归几位所有。” “多谢!”楚天佑执扇施礼。 “给我给我。”丁五味笑呵呵地接过,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丁五味忙笑着将那张券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分,四人便打听着往食为天而去。一路上,丁五味喜笑颜开、手舞足蹈,不花一分钱就能去本地最大的食楼大吃一顿,他可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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