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她脸上,似乎能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纤长的睫毛下印出一片浅淡的阴影,整个人包裹在阳光中,令人目眩。 她眼神直白,明确传达出一个信号,我看上你了。 明诚微微敛眸低头,他放下柠檬水杯,平复着自己跳漏了一拍的心脏,平静而温和看向许念问:“晴子小姐,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哦,有吗?你这样英俊的男人,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记。” 明诚眼见许念不接招,继续说道:“法国,巴黎。” “巴黎是个浪漫的城市,要是能在那里与你邂逅,那将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啊!”许念双手合并放在脸旁,一副极其向往的少女模样。 即使大家身份相同,可没有上级的指示,也不能随意相认。 她瘪瘪嘴,摇了摇头道:“可惜,我从没去过。”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明诚歉意的笑了笑,“晴子小姐,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法国餐厅,你中午有时间吗?赏脸共进午餐。” 许念抬腕看了眼手表,“抱歉啊。汪曼春抓了我电讯处好多人,还没给我送回来,我得去催催她,可别都给我弄死了,那我还怎么展开工作啊?” “那下次吧,还请晴子小姐务必赏光。” “我看她就是看我不顺眼,再故意针对我。”许念小声嘀咕着,“说什么‘转变者’,唬弄鬼呢!” 明诚没接话,他为许念推开门道:“我送你?” “好可惜,早知道,我就不自己开车来了。”许念站在明诚对面,她抬手帮他整理了下领带,微凉的手指似是不经意间蹭过他的脖颈,“你领带歪了,不介意吧?” 明诚被那抹凉意,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喉结微动,摇摇头,又自己调整了一下领带,指甲修剪的整齐干净,“谢谢晴子小姐。” 许念踮脚靠近他耳边,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在明诚鼻间,“我不吃人,别紧张。” 看着许念离开的窈窕背影,明诚坐进车里,长舒了口气,又一次去调整领带,末了,一把扯开领带,拽了开来,扔去副驾驶座位上,撇过头不去看它,右手握住方向盘,吐出两个字,“妖精!” 刚回到家,就碰上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明楼,他看了眼明诚,问道:“怎么了?不是和晴子小姐去喝咖啡吗?怎么感觉你是去跟人打了一架。” “还打输了。” 明诚坐到明楼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胳膊撑着膝盖,“那女人,肯定不是我党的人。她,她简直……” 明诚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他不能告诉大哥,他又一次被调戏了。 “也不是一无所获,她侧面透漏了汪曼春这次的行动,只是场掩人耳目的拙劣表演,为的,不过大肆搜捕地下党的借口。” “那你觉得他是我们的人吗?” 明楼合上报纸,翘起的腿也放了下来,摇了摇头道:“不确定,这个女人,给我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我也觉得,好像能一眼看穿,又好像深不见底。” “静观其变吧。”明楼拍拍明诚的肩膀,“要么,是她伪装的极好;要么,她就是真的看上你了。辛苦!” “我不辛苦,我命苦!”明诚朝自己房间走去,抬手插兜,却摸到了随手装进来的领带,他打开衣柜,将领带扔了进去,少顷,又将它朝里面塞了塞,直到看不到,这才关上柜门。 将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枕着胳膊仰躺着,闭上眼睛,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感受到她手指蹭过他脖颈的温度。 明诚翻了个身,一把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他视线朝下扫了眼,骂道:“你激动什么?出息!” 是日。 许念正要翘班离开,小李突然跑出来叫住了她,“组长,刚才梁处长来电话,说是下午四点,到新政府办公厅去见新上任的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工总部委员会的新会长。” “现在几点儿了?”许念懒散的靠在廊柱上。 “三点零五分。” “哦,那还早,我去喝个下午茶,好不容易约到了云庭先生,总不好让美人多等。”许念晃了晃手腕,纤腰款摆,抱臂朝外走去。 “呵,真是什么男人都交,现在连个唱戏的也能成她的入幕之宾。”汪曼春看着许念的背影,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冷冷道。 “姑奶奶,你声音小点儿!”梁仲春急的磕了几下拐杖,他忙转头四处环顾,发现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命,可别连累我。日本人,是那么好惹的吗?” “哼,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狐媚做派!”
汪曼春这句话,每个字都像是被她嚼过,才吐出来一般。 “你看不惯又如何?南田都不敢惹她,你说你惹她干嘛?据说,她伯父是内阁的一把手,人家背景雄厚,同事一场,我奉劝你,可别上赶着找死。”梁仲春说完,便拄着拐杖离开,行走间,身形微微晃动,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现他伤了一条腿。 新政府办公厅宽阔的走廊上,人来人往,一派繁忙景象。秘、职员、军官,甚至有日本人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 许念刚踏上一楼转角的楼梯,凭借过人的耳力,便听到自明楼的办公室里,传来的说话声,只是越往后说,声音越上扬。 “……我呢,只是个挂名的特|务委员会的会长,真正干实事的人,还是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拿出一系列能够制止重庆分子,或者是中|共|抗|联等对新政府官员的‘暗杀’计划。” “上个月,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新政府损失了新任官员二十一名,二十一条人命呀!” 他重重一拍桌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明长官息怒。”梁仲春的声音响起, “我们已经木仓决了在押抗日分子四十五名,以示报复。我们还会……” “明诚!” 明诚正站在明楼办公室门口,看到许念,也只是疏离的公事公办般点点头,不悦道:“你迟到了。” 许念轻笑出声,没接话,手指在他的领带上虚虚划过,并未接触,“好久没见你带上次的那条领带了,怎么?留着珍藏吗?”说着,她点点头,“也是,美好的记忆,总是值得珍藏。” “中川组长,请自重。”明诚一双深瞳深似海洋,一时不可捉摸。 “生气了?”许念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却被明诚一把抓住,他紧紧握着许念的手腕,压低身形,凑近许念的耳边,“我不喜欢陪人玩爱情游戏,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许念却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道:“时间就是用来浪费的,而且,我喜欢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随你!”明诚推开许念,她朝后踉跄一步,他刚要抬手去扶,又忙克制住,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她。 许念揉着手腕,将手腕举到明诚眼前,娇嗔道:“哼!你看看!你把我手腕捏红了,干嘛使那么大力,好疼呀!” “你个混蛋!” 白腻的手腕上,一道深红的指印,清晰可见。好似一抹红溅在了干净白纸上,有种诡异的美感。 “你,你活该!”明诚看着那道指印,心底闷闷的,但还是嘴硬道。 “哈!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在我身上留下你的痕迹,让我看到它,就想到你。”许念举起手腕,看看手腕上的印记,又抬眸看向明诚,歪着头,唇角微弯。 “你这女人,简直……” “简直什么?” “放荡。” 许念笑起来,整个人却瞬间立正,快的没有给明诚丝毫反应的机会,左手便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反抗时,又一手缚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推到身后的墙上困住。 嘘—— 她轻轻眨眼,嘴角依旧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阿诚,我不喜欢你刚才的话,记得,下次不准再说!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着明诚的耳廓说的,“这种话,你只能在床上和我说。” 明诚使力推开许念,她没看他,直接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发出韵律的轻响声,似不成调儿的乐声。 “你去哪儿?” “回家!” “你不开会了?” “心情不好。” 明诚气结,却拿她没一点儿办法。 里面开会的三人,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 要说,还是梁仲春这老油条有眼色,忙给明楼搭台阶,“中川组长虽是兼任6号电讯处,但工作还是很认真的,曾破译出敌方三套密码,是极有能力的。这有能力的人,性子难免桀骜些。” “嗯。”明楼并未在许念的事情上多加追究,之前他曾向黎叔询问过许念的身份,他并未给出明确回复,只说在上海,组织中还有一人打入敌人内部,一直是单线联络,代号“鸢尾”。 鸢尾是法国国花,这种巧合,很难不让明楼产生别的联想。 明楼说,“新政府正在用人之时,你们一定要懂得,保护新政府的安全为第一要紧之事。汪先生马上就要召开举世瞩目的‘和平大会’,你们身上的担子还很重。” “是,明长官。梁某一定尽心竭力,为
国家效力。” “是,明长官。”明长官三个字,汪曼春咬的格外重。 “汪处长,我需要在短时间内看到你的实力和效率。”明楼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汪曼春,他不想再谈了,觉得谈话可以结束了。 “是,请明长官拭目以待。” 汪曼春愤愤的看了眼明楼,转身大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梁仲春视线在两人身上快速掠过,一下就察觉出了二人关系微妙,他低着头,微微挑眉。 “汪曼春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明诚整理着桌上的件,顺嘴问道。 “突然发现我成了她的上司,大概是生气我对她的隐瞒,不管她,你呢?刚才又怎么惹到晴子小姐了?”明楼处理着手上的件,头也没抬的问道。 明诚摸了摸鼻尖,“我骂她了。” “你骂她什么了?” 明诚顿了顿,“放荡。” 明楼一下抬起头来,用一种看新奇的眼光看着他,末了,点点头。 “阿诚,你很勇敢。”他声音很轻,但是很有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