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路两边群山起伏,林海莽莽,影影绰绰的群山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子,披着蝉翼般的轻纱,脉脉含情,凝眸不语。 莲花楼不疾不徐的在山道间行驶。 “这一趟灵山派之行,还算有所收获。这奔雷手辛雷是嘴硬了点儿,好歹有点儿用,交待出了金鸳盟药魔出没于玉城。”许念一边制药,一边和李莲花闲聊。 “对了,那个方多病是你徒弟呀?傻乎乎的。” “嗯……”李莲花缄默片刻,“不算是。”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刚在江湖上闯出名声,初遇方多病,他还是一副体弱多病,要靠着轮椅出行的病弱少爷。他是天机山庄的少主,也是单孤刀的侄儿,因为握不住剑,被单孤刀训斥,我看他那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便随手送了他一柄随身携带的木剑,言说,‘若他能用这把木剑练好百招基础剑式,便会收他为徒。’” “看来,他是把你当偶像了呀!这些年身体养的不错,生龙活虎的。张口就是要为师傅李相夷重振四顾门,蛮可爱的。”许念戏谑道。 “从此唯有李莲花,世间再无李相夷。” 少年成名,惊采绝艳的李莲花,早已过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二重境界。如今的他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却已是心思明净,重回初心,做回自己。 李莲花微微弯腰给木架上的青菜浇水,不紧不慢,神色松弛。 玉城郊外,小棉客栈。 客房内。 “莲花,你体内的碧茶之毒,只余一成。今天我便助你突破扬州慢的最高境界。你这内功心法甚是绝妙,可焕发生机,生生不息。如此相辅相成,便能即刻清除你体内余毒。” 自从在灵山道场遇到方多病,许念心底总有莫名涌上一种紧迫感,好似李莲花命运的齿轮开始运转,让她有些不安。 “阿念,这样可会给你造成伤害?”李莲花关心的只有这个。 他知道,许念体内运行的不止有内力,还有一重更为高深精纯的气息,一直以来,她便是依靠这重气息在修复自己的眼睛。 那是灵气。解释起来太过复杂,而且许念自己失了记忆,一时之间,也讲不清楚。 “无碍。”隔着白纱,许念笑看向他,“大概会失明一段时间,不过,花花的样子早已深深的印刻在我心上了。” 所以无碍。 她将失明说的那般轻描淡写,明明她是那么讨厌黑暗的世界。 如潮涌般袭来的感动将他掩没,胸口闷到无法呼吸,李莲花红了眼眶,喉头哽咽。 他知道,许念的心很大,大到能容下世间万物,又很小,小到只装着他一人,就再也容下任何人。 她给他的爱,从来都是那么直白,那么毫不掩饰的炽热。 “禁止撒娇!”许念笑着捧着他的脸揉了揉,“过分可爱,犯规哦!” 李莲花没有拒绝,他清楚,许念下定决定的事,到最后,他都只有妥协和配合。 两人盘腿相对而坐,掌心相抵。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心神合一,气宜相随……”许念声音空灵,梵音般徐徐传开,“闭眼沉息,跟随灵气运行,缓缓运转扬州慢。”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吵杂的呼喝声,一行人踢踢踏踏的上楼,木箱落地的声响不时传来。 “噗——”一口污血喷溅到地板上,瞬间将木质地板腐蚀出一片片焦黑,刺鼻到令人窒息的味道弥散开来。 许念下榻,第一时间冲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狂风裹挟着雨滴,瞬间打湿了她半边身子,也带来了窗外新鲜的空气。 “失误了,该找一处空旷之地,为你祛除余毒的。”许念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衫,她这五感比之常人格外敏锐,银牙紧咬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药魔!” 祛除了体内的碧茶之毒,扬州慢心法更上一层境界,李莲花此刻有点儿飘然若仙之感,他保持着吐血的姿势,微俯着身,擦掉唇边的血渍,侧头看着被雨打湿也不回来的许念,好看的唇角高高扬起,眸眼钟情,仿若看见了星辰大海。 他起身,拿起件披风朝她走去,故作伤感道:“娘子就这般嫌弃我?” “你少诬赖人!明明是那毒太臭了!”许念以手掩鼻,声音娇俏道:“我要沐浴!立刻!马上!” “好!”李莲花给她披好披风,声音低回轻柔,声线极其好听。 小棉客栈外已是一片漆黑,狂风骤雨,树影摇晃。 两人一身水汽的下楼。 <
> “哎,是你们呀!又见面了!”方多病一抬头,就看到楼上下来的两人,热情的朝两人挥挥手,“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一起坐?” 嘉州灵山道场一别,方多病怀疑李莲花便是金鸳盟的药魔,这才故意套近乎想要试探,他朝自己身旁的小厮旺福和丫鬟离儿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心领神会,悄无声息的退到一边,抬步朝楼上而去。 许念和李莲花对视一眼,两人倒是没有拒绝,方多病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早就被李莲花一眼看透。 “小二,上几道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再来一壶酒。”许念刚坐下,便直接招呼店小二点菜,“方少侠可用过饭食,不如一起?” 方多病肚子发出咕咕声,他稍显窘迫的捂上了自己的胃。 他爹娘心心念念想让他考科举,尚公主。可他却只向往江湖,一心想考进百川院做刑探。 十年前四顾门解散,只留下个百川院,它便相当于江湖上的刑部,凡是江湖中人犯罪,不得私自解决,需交由百川院审理定夺。 方多病这也出来多日了,他爹娘知道他翘了会试去考百川院,直接断了他的银钱,如今,他怀里的那一沓银票,已全部作废,身上值钱的物件,也被当得所剩无几,现如今囊中羞涩。 “对呀,一起吧!”李莲花吃着小二送的西瓜果盘,一副看透他此刻窘境的模样,将果盘朝他推了推,“来,吃块冰镇西瓜!” “本少爷不爱吃瓜!”方多病看着李莲花这幅闲适的样儿,心底积攒的怀疑,一股脑吐了出来。 还真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 许念扶额。 “李神医,你这么着急走,是因为朴二黄吧!”方多病一脸笃定,我看你怎么狡辩的看向李莲花。 朴二黄实际是金鸳盟奔雷手——辛雷。 “跟朴二黄有什么关系?”李莲花吃口西瓜,反问道。 “这上锁的柴房,你是如火如荼进去的?”看来,这一路上,方多病没少琢磨。 “嗯,是这样的。” 许念唇角微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方少侠,我呢,看到朴二黄一直在惨叫,于是呢,医者仁心,我就进去瞧了瞧,看了看。”李莲花抬手比划着,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许念扭过头去,不让方多病看到自己偷笑。你看到人家在惨叫?看?请你编的时候稍微走点儿心,不要因为人家方大少爷单纯,你就糊弄他吧? “还顺手撬了个锁?”方多病接话。 “那行走江湖,养家糊口,多多少少得有一点儿技能啊!” 方多病被气到失笑,少倾,他收敛心神,摇了摇头,“可惜啊,你走太匆忙了,也没确认人家朴二黄死没死透?万一他还有机会开口呢?” 许念问,“那他说什么了?” “他可是将李莲花的事情,交待的一干二净,什么来路,什么身份?我就不必在这儿明说了吧?”方多病审视的看向李莲花,“你还不主动承认?” “具体说说?作为他的妻子,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身份?”许念诚心求问。 “十年前,江湖上就有一人,以起死回生而闻名,你这不止一桩吧?”方多病看向李莲花,握紧手中的剑,“乖乖跟我回百川院走一趟!” 看来,这家伙还真是将李莲花认成金鸳盟的药魔了,这眼神,真是让许念无力吐槽。 “看来这朴二黄死的不能再死了!”许念幽幽道。 李莲花也应和的点点头,一副离了大谱的错愕模样。 无辜,乖巧,且委屈。 原本骄傲的像只开屏孔雀的方多病,此刻满眼的迷茫,他看看许念,再看看李莲花,他深觉自己刚才那段发挥的极好。 方多病真心纳闷,自己哪里漏了马脚吗? 李莲花补刀扎心,“方少侠,这朴二黄没死的话,不是更好吗?正好让你送去百川院邀功啊!” 方多病怒瞪了眼李莲花,他现在脑子有点儿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馅了。 “原来,你怀疑我是金鸳盟的药魔啊?”李莲花失笑,轻嘲道:“我一个普通的江湖游医,你这无端揣测,真是有够离谱。” “哼!” 方多病讽笑一声,终于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他安若泰山的拿过旁边凳子上的包袱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一件铁黑色软甲,啪的一声拍在两人面前。 “笛飞声的赢珠甲,可是在你的莲花楼里发现的。”方多病正义凛然,他看看桌上的赢珠甲,质问道:“还说你跟金鸳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