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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正殿内,萧莫言将画轴收好递与秦荣。 沈子夜暗自得意,敷衍了事与萧莫言赏画。 不过是一幅寻常的大漠落日图,残阳如血中,一只孤鹰追日而去。 包明欢踏入正殿,屈身行礼: “妾身,拜见太子殿下。” 萧莫言方免礼,沈子夜迫不及待道:“侧妃身子如何了?” 包明欢敛容收色,故作忧心道:“尚不稳妥,恐会滑胎。” 萧莫言不动声色,已知包明欢在诓骗沈子夜。 沈子夜焦灼不安,不好显露出来,假意安抚包明欢道:“欢姐姐莫要忧心,侧妃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的。” 语毕,匆匆向萧莫言告辞离宫。 秦荣领着几名宫人,为沈子夜夫妻二人撑伞遮雨送离出宫。 阮翛然方想入殿,将包明欢所言相告。 瞥见王公公撑伞而来,忙向内通报:“太子殿下,御前的王公公来了。” 萧莫言正背身而立,凝眉深思万千愁绪。闻此亦是一惊,王公公去而复返不足一个时辰。 王公公衣摆被雨水溅湿,可见一路步履匆匆。 他将纸伞递与一旁的随行太监,眉开眼躬身笑道:“太子殿下,陛下请您,速去太极殿。” 萧莫言不便多问是何事,应声与王公公去往太极殿。 雨势停歇拨云见日,一时晴和如秋,不似初冬清寒。 顷之,到了太极殿宫外,王公公悄声提点道:“左尚,在殿内。” 萧莫言不露声色,颔首低眉略表谢意。实则内里万马奔腾,难以平静。 左尚——颜如珩,统吏,户、礼三部。因丁父忧,守制于惠州老家守丧三载。 算算日子,正好满三载多一月。 守丧期满,回京复任。 颜如珩曾是兼任太子太师,做了萧莫言两年的老师。 太子妃至今悬而未决,便是因颜如珩守丧不得嫁女。 元德帝有意将太子妃之位,留与颜如珩之女。 不然已其对皇贵妃的宠爱,早便应允贺家之女为太子妃。 萧莫言稳定心神,抬足入殿。 三载未见,这颜如珩虽然年过半百,依旧神清骨秀。一身墨蓝襴衫,傲然挺立。比之包闻仁更有人风骨的清高之感。 颜如珩毫不避讳端详萧莫言两眼,方才作揖施礼拜道:“老臣拜见太子殿下,三载未见,殿下越发沉稳了。” 萧莫言忙恭敬回礼道:“老师,别来无恙?” 颜如珩客气回道:“劳殿下挂念,老臣安然无恙。” 元德帝半靠在短榻上,膝盖处暖着手炉,缓解酸困之感。他笑道:“颜尚,今日方回京,一路舟车劳顿,该歇息几日,再到尚省复职不迟。” 萧莫言明白这话分明是说与他听,他来之前想必,元德帝君臣二人早便客套过。 颜如珩正义凛然道:“身为人臣自当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老臣疏离朝政三载,不可再懈怠了。” 元德帝满意笑道:“不说这些了,朕记得,颜爱卿的千金,年芳二九了吧?” 颜如珩自然明白元德帝之意,朗声回道:“回陛下,小女确实一十有八。” 元德帝抚摸着膝盖骨,忍着不适又道:“颜爱卿之女,贤良淑德,乃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颜如珩慌忙跪地,冒死进谏:“小女虽未嫁人,却已婚配人家,还请陛下另择良选。” 元德帝的笑意荡然无存,威严道:“许配与哪户人家了?” 颜如珩郑重回道:“回陛下,是安郡王殿下。” 元德帝愕然,他竟从未听起过此事。 萧莫言静观其变,若是安郡王娶了颜如珩之女,正好解了他的困境。 只听颜如珩又道:“今年初春,安郡王便命人将庚贴,送到老臣惠州的老家。” 元德帝坐起,一手敲着短案面,阴冷道:“安郡王守孝在身,不足一载。颜爱卿不会不知晓吧?守孝期间不得婚娶。只是互换庚贴,这桩婚事作不得数。” 颜如珩依旧言辞义正道:“陛下,可怜老臣身,为人父的一片苦心……” 元德帝怒拍桌面,呵斥打断:“住口,颜爱卿,你先是人臣,即为人臣,方才说要向朕尽忠,怎地,只是让你嫁女而已,也不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事无需再议,朕的旨意,已送去了礼部。” 王公公过来扶起元德帝,走到颜如珩身前,居高临下俯视,不容

置疑道:“若是礼部侍郎拖延册命之事,那便是颜爱卿公然与朕作对,那你这个左尚,朕看,没必要复任了。” 礼部侍郎正是康亲王沈如山,太子妃册命谕旨昨日已下。 颜如珩看向萧莫言,似在求救。 萧莫言避开颜如珩的目光,三年前颜如珩与沈如山只是泛泛之交。他是乐见其成安郡王与颜家的婚事,只是他不能当面违抗元德帝之意。 颜如珩见萧莫言视若无睹,无奈叩首道:“老臣,领旨,谢恩。” 颜如珩咬重谢恩二字,满腔不情不愿。 元德帝俯身亲自扶起颜如珩,语重心长道:“颜爱卿,你是个聪明人,这趟浑水不是你不想蹚便不蹚。出淤泥而不染,只希望颜爱卿,群而不党,莫污了,你这身浩然之气。” 颜如珩额间冒出冷汗,躬身信誓旦旦道:“老臣明白,定不负陛下期望。” 元德帝拍了拍颜如珩的肩膀,满意道:“好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礼部册命封妃的牒纸,等着爱卿亲手盖印呢。” 不待颜如珩回应,元德帝一挥手命道:“太子,替朕,送颜尚去礼部。” 萧莫言倒不急,若说急沈如山应当比他急上万分。坐享渔翁之利,由着沈如山搅黄这桩婚事。 “儿臣领旨。”萧莫言拘礼后,行到颜如珩身旁伸臂邀道:“老师,请吧!” 颜如珩无可奈何拜别元德帝,端着礼数恭敬退到殿外。 殿外,白日高照,寒风拂袖纠缠。 颜如珩甩着襴衫广袖,发泄积压的憋屈。 萧莫言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颜如珩原是先太子的老师,不论是沈子夜或是萧莫昱皆是他看着长大。比起他这个半路册封的太子,自然更倾向那二人。 宫门外已有马车侯着,由元德帝的暗卫亲自护送。 萧莫言上了马车并未坐主位,而是将主位留与颜如珩以示尊敬。 颜如珩倒也不客气,睨视一眼落座。 终是颜如珩爱女心切,沉不住气,怒道:“太子殿下,听闻您不近女色,小女若入了东宫,岂非要受冷待。” 萧莫言不屑心道:“这婚事能不能成,尚未可知。”嘴上谦逊道:“太子妃为本宫正妻,宁缺毋滥,结发方为夫妻,本宫不会冷待自己的妻子。” 萧莫言眸光柔和,浮出阮翛然巧笑嫣然的模样。 落在颜如珩眼底,只道所谓的太子不近女色,其实则是洁身自好。毕竟三载未见,颜如珩不知太子有何变化。 颜如珩为保清誉,这三年来未与京中官员有任何信往来。他原以为安郡王的庚贴,是元德帝之意。爱女成为王妃,好过在宫中的争宠暗算。 直至方才颜如珩顿悟,那安郡王的庚贴究竟是何人送来。若是沈如山暗中所为,如此他颜如珩定会保持中立。 颜如珩凝着萧莫言,信誓旦旦道:“太子殿下,若你厚待小女,老臣定会以殿下马首是瞻……” 萧莫言挥手打断,急声打断道:“老师,不,应当是颜尚,身为储君不得私会外臣,恐有结党营私,祸乱朝纲之嫌。请,颜尚收回此话。” 颜如珩噤声不语,满眼疑惑不解。一别三载,太子似乎变得城府深沉。他竟看不穿,猜不透对方在做何打算。 不论三年前亦或是三年后,对方的太子之位一向如履薄冰。 方才听闻包家之女有孕,他颜如珩之女成为太子妃。左右尚哪还有道理支持旁人,他的太子之位也算是稳当了。 颜如珩看不出太子有任何喜色,反倒是顾虑重重的模样。 马车骤停,传来通报之声: “殿下,尚大人,礼部到了。” 萧莫言未动,只是客气道:“老师,学生只是奉旨相送,不便入礼部,就此告辞。” 颜如珩颔首忧愁嗯了一声,起身下了马车。 马蹄作响驶离礼部正门,颜如珩仰首望着礼部两个墨黑大字。 昨日圣旨便到礼部,想必是沈如山暗中阻拦。 颜如珩脚步发沉,跨进礼部门槛。 礼部有官员迎上前,谨慎小心低声道:“尚大人,康亲王等候多时了。” 颜如珩抬眸见礼部一众官员,候在正堂外。若非知这是礼部,乍见只道是群臣面圣一般。 颜如珩不禁腹诽,这沈如山的架子越来越大。 众官员异口同声拜见颜如珩,高亢嘹亮有声振屋瓦之势。 如此大的阵仗,沈如山端坐在正堂不动如山。 颜如珩

略有鄙夷,沈如山虽说是亲王,也不过是个礼部侍郎,竟不将他这个尚放在眼里。 他踏入正堂,门外官员便将房门关上。 堂内立时一暗,沈如山未穿官袍,而是身着亲王蟒袍。 沈如山眼神阴鸷,冷笑道:“颜尚,不知令爱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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