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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的大小官吏本以为,自家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知府大人必然气盛,履任之后的三把火会比旁人更猛烈几分。
岂知马骥摆出一副“萧规曹随”之态,一切都沿袭了前任韩嶂的政令,又将具体执行之事分派给下属,自己则只顾带了随行的三位容色绝丽的美女冶游欢娱。
起初几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还提高了警惕,猜疑这位知府大人是欲擒故纵。
但眼看一个月过去,马骥依然故我,始终未将半点心思放在揽权理政上,便也渐渐放下心来继而额手称庆,庆幸朝廷圣明,用这个清静无为的马骥换走那个最爱搞事的韩嶂。
这天晚上,到了夜深人静时分,马骥却与娇娜一起施法遮掩了身形,飞遁出府衙来到位于城北的耿家老宅。
说起来耿家原本也是太原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祖上历代仕宦,其中不乏一二品的朝廷大员。
只可惜到了最近的二三十年,耿家不仅在官场上再无建树,更是人丁日渐稀薄,到如今连这座宏阔宅院都无力维持,只能留下几个人看守,然后举家搬迁到另一处小了许多的宅院居住。
因为多年不曾修缮,偌大一座宅院已荒废大半,后来更传说这宅院中常见咄咄怪事,有时是门户无风自动,忽开忽闭;有时是空楼废屋忽有人声说笑,人影闪动。
久而久之,连那几個守着宅院的耿家下人也不敢再留,一座宏阔大宅彻底沦为荒墟。
马骥和娇娜在耿家后园的一座看似破败不堪的高楼外落下现出身形。
马骥已听娇娜说过这一门亲戚,知道她姨丈名胡承义、姨母名云玉琦,都是结成内丹的妖王,后面的年轻男女则是胡承义之子胡广孝及侄女青凤。
不多时,紧闭的楼门向内打开,有四人分前后两列走了出来。
一言甫毕,那楼上忽地亮起灯火,随即楼门两侧上方悬着的两个多处破损漏风的灯笼也自动着。
胡承义则向着马骥拱手道:“知府大人亲临,却令寒舍蓬荜生辉了。”
娇娜扬声道:“姨丈、姨妈可在家中,甥女娇娜请见!”
前面的妇人也看清了站在马骥身边的娇娜,面上带着些不满之色叫道:“娇娜小妮子,你来了太原整个月,终于舍得来见姨妈了吗?”
马骥见为首的是一对中年男女,看相貌都在四旬左右,男子儒冠青衫,似是个饱学宿儒,女子宫装长裙,风韵犹存。
后面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二十来岁年纪,容貌清雅,做士子装束;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容色娇美秀。
云玉琦对于已故妹妹的这个女儿感情极深,一把将她拉起来抱在怀中好一阵亲昵。
娇娜上前,先向那对中年男女施礼,口称:“甥女拜见姨丈、姨妈!”
方才云玉琦说出娇娜早到了太原,此刻胡承义又一口道破自己身份,马骥却没有半点惊异之色——若没有这般灵通耳目,他今夜也不会随娇娜登门拜访。
当时他也拱手还礼,笑道:“马骥冒昧叨扰,先生不要见怪便好。”
两人寒暄已毕,胡承义又唤儿子和侄女上前来见过马骥。
如今马骥的身份还是娇娜的师父,所以胡广孝和青凤都以晚辈之礼相见。
随后众人一起到了楼内。
这座外表破旧几近废墟的高楼之内却是别有洞天,但见广厦连绵数之不尽,辉煌绚烂的玉台金楼点缀其间,又有曲水飞桥增其雅致,修竹奇花添其意趣,赫然竟是一方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小小天地。
马骥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想到娇娜说过她这位姨丈出身涂山狐族,虽然只是旁支而非嫡脉,底蕴之深亦非同小可,手中有这么一件能演化洞天的宝物也不足为奇。
众人走到一处临水花厅落座,早有一队队相貌清秀的童仆婢女送来各种美酒佳肴安排宴席。
胡承义请马骥和娇娜入席,众人围桌而坐,一边推杯换盏,一边叙旧闲谈。
酒过三巡,胡承义见马骥绝口不提今晚来意,心道这年轻人倒也沉得住气。
偏偏他在此事上也有些谋划,马骥沉得住气,便轮到他沉不住气,当时轻咳一声便要转入正题。
但还不等开口,他忽地若有所觉般望向门外,却见一个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面貌俊秀而意态疏狂的生大步走来,径自闯入花厅大笑道:“不速之客到矣!”
胡承义皱眉道:“公子何人,如此直入人家内室,未免有失礼数!”
生笑道:“内室是内室,只是这里分明是我家内室。先生鸠占鹊巢,却只顾自己饮酒高乐而不请主人,才是真正失礼罢!”
胡承义有些踌躇地道:“此是耿家故居,不知公子是何人?”
生昂然道:“在下太原狂生耿去病,正是耿家嫡脉、当代家主耿员外亲侄!”
胡承义当即改颜相向,起身施礼致意道:“果然是主人家到了,老朽眼拙,还请恕罪!”
说罢,便殷勤地请耿去病入座,又唤仆婢撤下残席更换酒馔。
马骥才不相信胡承义这老狐狸先前会不知耿去病身份,更不信没有他的暗中引导乃至引诱,耿去病这一介生能进入这件自成世界的洞天之宝。
想到娇娜已对自己使用过的“牵情咒”,他悄悄瞥了一眼身旁静静的青凤,见她在耿去病现身时便偷偷地打量,俏脸随之现出红晕,心中便已猜个大概。
他又回忆自己所知的那个故事的情节,只能暗叹狐狸精终究是狐狸精,深谙“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这一至理,当耿去病几经曲折抱得美人归时,浑不知这一切都是人家的算计——不过这算计是于他们双方都有利罢了。
等到酒宴重新摆好,胡承义将众人一一介绍给耿去病,却有意将马骥放在最后。
等听到马骥之名时,耿去病先是一呆,随即拊掌笑道:“知府大人韬光养晦多日,如今终于准备一试锋芒了吗?”
听得这句话,马骥立时对这狂放生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