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见礼互通姓字之后,宁采臣说明自己欲在此借宿之意。
燕赤霞慨然笑道:“荒寺已无主人,燕某已是侨居于此,能得宁公子如此雅士为邻,燕某欢迎之至。”
宁采臣急忙再三致谢。
燕赤霞指着大殿右边第一间禅房道:“除了燕某居处,便数这间禅房最完好,宁公子可暂居于此。但燕某不揣冒昧,有一件事情提醒宁公子。”
宁采臣拱手道:“小生聆听教诲。”
燕赤霞正色道:“从来荒寺废祠都亦出诡异,宁公子夜间须紧闭门户,不管听到什么古怪声响都不要理会。”
宁采臣亦正色答道:“燕壮士放心,小生既读圣贤,自然懂得守心持正,则诛邪不侵、其怪自败的道理。”
燕赤霞欣然道:“如此最好,宁公子且去收拾房间,稍后燕某做东请你小酌几杯。”
宁采臣再次致谢后,径自到了燕赤霞所说的右侧第一间禅房,将虚掩的房门推开,见里面空空荡荡早没了床榻桌椅,地上与窗台也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可喜的是屋顶与门窗俱都完好,足以遮风挡雨。
宁采臣只是小康之家,虽然要专心读,把几亩田产租给别人耕种,家中却并未雇佣仆役,平时自己也会帮母亲和妻子操持家务,算不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呆子。
台阶下的皎洁月光如一泓空明清水。
说罢自己的事情,他又问起燕赤霞身世来历。
两人便一边吃喝一边闲谈。
燕赤霞先尽地主之谊给宁采臣斟了一杯酒,而后举杯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为燕某与宁公子的缘分,先满饮此杯!”
那边燕赤霞见他收拾停当,便有样学样,也用砖石和木板在大雄宝殿的廊檐下搭了一张桌子,在上面放了一壶酒,几样用油纸或荷叶包裹的荤素冷菜,招呼宁采臣来坐。
先拿了一把蒿草扎成一束当做扫帚,将屋内的尘土先打扫干净,又将其余的蒿草在靠内侧的墙角铺开当做床铺。
东北角的竹林投下斑驳阴影,随清风吹拂而轻轻摇摆,竹移影动,宛若随水流招摇的水草。
燕赤霞只说自己少年学剑,青年时艺业小成便游历江湖四海漂泊,二十年来仗胸中意气、匣中宝剑做了几件惩恶扬善之事,虽是一身落拓无业无家,却胜在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燕赤霞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同时殷勤地请他动筷吃菜。
听说对方竟是传说中的侠客之流,宁采臣不由肃然起敬。
他稍稍观察便有了主意,从随身带箧中取出一把裁纸用的小刀,到前院割来一大捆蒿草。
随后到坍圮的前殿翻找一会,搬来几块砖石和一块平整的木板。
燕赤霞先问起宁采臣来金华县的目的。
宁采臣到水池边洗了洗手脸,到廊檐下先向燕赤霞致谢,而后在他对面席地而坐。
宁采臣见他豪气干云,便也没有忸怩作态,举杯致意后很是爽快的一饮而尽。
在“床铺”旁边叠放了两摞砖石,再将木板横放在上面,便又有了一张用来吃饭和读写字的几案。
此时夜色已临,月明高洁,斜照禅院。
宁采臣襟怀坦荡,自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当时说了来听顾学政讲学,因妻子生病而晚来一些,城内找不到客店而来此栖身的经过。
两人正说得投机,燕赤霞陡然神色微变转头向前殿方向望去。
一个容貌俊美如浊世谪仙的少年踏着皎洁月色翩然而至,在台阶下的水池边站定,向上拱手含笑道:“在下因郊游贪看景致不及回城,欲在此借宿一晚,未知二位能否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