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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轮滑鞋》第1章

姚初从惊悸中醒来时,见到一缕晨光钻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打在大衣柜柜门上,犹如那儿懒洋洋趴着一条会发光的虫子。“夏天来了,这么早天就亮了。”姚初朦朦胧胧地嘟哝着,对于又迎来了一个白天不太满意。妻子去世大半年了,失眠的毛病仍不见好转,姚初仍然喜欢那种一个人坐在一团抹不开也挥不散的漆黑里的感觉——反正什么也看不见,任何事都不会来烦他,他自然也不需要主动为任何事心烦。床头柜上放着装了拉法辛药丸的药盒子,一天一粒,姚初吃这药的时间不短了。妈妈和岳父岳母都认为他的失眠是服用抗抑郁症的药物造成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导致失眠的原因来自于心灵,和外在因素并没有太大的联系。确诊患上了抑郁症,是在妻子赵艾琦去世后一个月。姚初总在怀疑如果没及时进行药物干预,女儿现在是否还有爸爸可以依靠。多少个苦闷无助的黑夜,姚初就站在楼卧室的窗边,仰望天空中如被墨汁浸染过的云朵,想象只要再向前跨出去一步,就再也不会和妻子分开了。那些黑夜,有的能见到月光、有的又不能、甚至有时候还在飘着雨或者雪。可停留在他心头的云朵始终是一样的,黑漆漆犹如墨汁浸染,就不知那一团又一团的絮状物里,是否躺着他不甘心失去的爱人或许早就不需要服用拉法辛了呢?问过主治医师,人家说了,只要情绪稳定就应该停药,这药副作用大,特别是容易引起血压升高,最好不要长期吃。然而当治疗药物变成一种精神上的依赖,他不敢停,在他的思想里,似乎小小的一粒药相比食物更能维系他的生命。凌晨四点才迷迷糊糊睡着,醒来后看看钟,才早晨五点四十,也就是说他又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姚初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没啥力气,就像大病未愈。但如果情绪低落是一种病,这辈子估计他也好不了了吧?从药盒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又拿起玻璃杯喝一大口水,将药吞下去,全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只是这样的一天,和昨天、前天、又或者是大前天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拉开房门走进客厅,不出姚初所料,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敲击作响的声音。大概是怕吵醒他,声音在尽可能轻地发出来。不过房门响,就相当于告诉厨房里的人他已经起床了,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地防止制造响动。“星宇~”姚初对着灶台边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喊一嗓子,眼眶顿时就有些发涩,他想幸亏每天及时吃药,这样就不至于哭出声。“爸——”灶台边的人回应一声,是稚嫩的童音,如果只单纯听声音,很难将她和忙碌的厨房景象联系在一起。姚初稳定一下心情,尽量语气和缓地说:“星星,不是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嘛?你还小,不要这么早爬起来做早餐,家里的家务事也不需要你”“爸,今天早上咱们不喝粥吃馒头,我煮的是西红柿鸡蛋面,还放了点香香的小麻油,我保证你会喜欢。”轻快却不带喜悦的话语打断姚初,姚星宇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爸爸,她很乐意早起做早餐,干家务活对她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负担。“唉~”姚初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什么也不说了,进卫生间洗漱。大清早姚星宇倒是话挺多,边往碗里盛面条边说着:“昨天你不是告诉过我今晚团里有演出,白天得赶紧把舞台灯光调好嘛?那么早就要到单位就位,我不得早点起来给你把早餐做了呀?妈妈说过外面的东西挺咸挺油不健康,要是能自己在家里做是最好。”刷牙刷到一半,姚初的手就是一抖,牙刷在嘴里停老半天也没动一下。一年前,这个时间点在厨房不希望年仅十岁的女儿完完全全就把当女儿的角色换成了她的母亲,默然不语地承担起照顾家庭的责任。毕竟,姚星宇今年才只有十岁。“艾琦,你在生病的三年里教会了星宇该怎么干家务,甚至连织毛衣和洗刷鞋子这种活儿也让她干熟练了,我真搞不清你这么做是好还是不好啊~你知道吗?尽管星宇的厨艺一点也不比你差,可我宁愿见到她在学校操场上和同学们一起追逐嬉闹,而不是躲在厨房里,看着一本菜谱自言自语~”这些想法只在脑子里打转,一圈又一圈的,使姚初感到眩晕。可惜医生吩咐拉法辛一天只能吃一颗,否则他一定会加大剂量。洗漱完毕出来,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已经摆在了餐桌上。荷包蛋煮得叫一个溜圆,加上红通通亮莹莹的西红柿,哪怕没什么食欲的人见了也会很想吃进嘴里。刚往餐桌边坐下,一双竹筷就递了过来,姚星宇望着爸爸微笑。那种笑容,姚初见了只会感到锥心刺骨的难受——女儿的笑实在是太成熟了,十岁女童不该像她那样笑!姚初仍没放弃劝说女儿:“你要等到七点半才去赶校车,实在没必要五点就起床的。昨晚学习到十一点,上床睡着时都差不多十二点了,这样你会不够睡的。”既然刚才说明了为何要坚持在家里做早餐,姚星宇就不吭声了。面条有些烫,她不着急吃,而是跑进卫生间拿来一块抹布,开始小心地擦妈妈的遗像。遗照用的是赵艾琦年轻时的演出剧照,做成了黑白底色。照片上她穿着一袭古装戏服,一手扬道具马鞭,一手甩出兰花指动作,人

看上去美极了,表情也哀婉极了。扭头望着执着地擦着遗像的女儿,一股冲动的情绪使姚初要爆炸了。或许真得感谢那一粒药丸他才没有大爆发,然而这一次,他终究没忍住眼泪,两颗豆大的泪珠滑过脸颊,打进了冒着热气的面碗里。“星星,不要再擦妈妈的遗像了,爸以后也不说你了行吧?你爱干嘛就干嘛吧。”姚初哽咽着哀求女儿,在遗像上抹来抹去的抹布停下来,姚星宇转头怔怔地望着爸爸。那一刻,她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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