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闯灵堂了。
陈沐落在最后,把被人推翻还不知被谁踩了两脚的游七搀扶起来,正拍打身上脚印,哪知道游老爷抬头一见陈沐,眼泪猛地就含在眼眶里打转。
我的妈!
陈沐摇头叹息道:“你游老爷这是多长时间没看见一张友善的脸了?”
“他,他们踩我!”
陈沐就见过游七这么委屈的样子,瘪着嘴像受欺负的小孩儿般,硬压着想要高喊出的嗓音道:“还翰林院学士呢!”
刚嚷嚷一句,游七像猛地反应过来一般紧紧攥住陈沐衣袍,道:“陈帅,老爷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也在这个时候来了!莫非,你也”
“我是来吊唁的。”陈沐刚说出这句话,就见游七一脸狐疑地看向他身上绯红大袍,连忙解释道:“皇帝召我进宫,游老爷赶紧跟我准备件衣服,我换上好进去,你家老爷还在里边呢!”
“哪还顾得上这些,穿红袍的都进去了!”
游七也是抓瞎了,这会他慌得不行,攥着陈沐衣袍的手越发紧张,弯腿就要跪下:“陈帅,那帮人已经冲进去了,你是有勇武的,一定要护得老爷周全啊!我游七给你跪下了!”
听这意思,游七是怕这帮翰林给张居正揍了呀。
“别别别别别!”
陈沐一连说出好几个别,硬托着游七才没让他跪下去,正待离开,游七又道:“靖海伯千万护老爷周全,起先礼部马公前来,阁老已经给他跪下了,一直让他饶了自己,学生攻讦同乡弹劾,老仆从没见过老爷如此失态啊。”
跪下了?
这是张居正?
李太后吵万历都要说再不听话我就把这事告诉张先生了的张居正?
陈沐咬咬牙,恐怕事情和他想象中神通广大的张阁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情况不同,他使劲拍拍游七肩膀,道:“里边有我,你看好府门,别再让人进来。”
想想也是,王锡爵都穿着红袍进去了,还带了少说半个翰林院,哪儿还差自己这一个穿红袍的,陈沐也干脆把心一横,向布置好的灵堂走去。
才走几步就听见张居正的声音。
“人命关天,阁下闯灵堂家父不怪罪;仆为国尽忠,家父就怪罪了?”
紧跟着是王锡爵好言好语道:“阁老一心为国天下皆知,但诸君子亦无错,这是人伦之情,他们只是说了他们该说的话,如今却要遭受廷杖,这几位都是阁老的学生,阁老不也是一直反对廷杖,现在这几位君子要遭受如此酷刑,阁老您于心何忍啊!”
“就是仆的好学生,学生带头弹劾老师,变成了阁下口中的君子,当年严嵩祸国殃民,我还没听说过他哪位同乡这么恶毒地攻击他,到头来,原来仆还不如严嵩。”
陈沐没走进灵堂,他是硬挤进灵堂的,除了王锡爵,其他人都不敢进,在灵堂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远远踮着脚瞧见张居正身着吉服正对着王锡爵与灵堂外一众翰林,但陈沐看不到一点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气概。
倒像是含辛茹苦所托非人。
“啊!谁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