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一愣,旋即往内侧拱了拱,手脚麻利得仿佛已经完全不觉得疼了。
陵光整个人绷着,衣裳都没脱,慢吞吞地躺下。
本以为会靠着软枕,一低头才发现这小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个儿的胳膊伸到她脑袋下面来了。
比枕头硬了点,但……也不是不舒服的意思。
她暗暗瞥了他一眼,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而后,她随手挥灭了屋内大半的灯,只留了墙角一盏小烛。
合上眼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身旁的人悄悄地侧过了身,一点点拱了回来。
贼兮兮的,挨近她的耳朵,气息湿漉漉的,小声问。
“夫人,我能牵你的手么?”
这一声“夫人”,叫得陵光浑身跟雷电劈了似的,一阵酥麻,她委实庆幸方才吹了灯,不然她实在不确信自己此时的神情得多丢人。
默然片刻,她不露声色地递出了一只手,与他交握。
与她相比,他的手实在暖和。
“外头好像下雪了。”她听见簌簌的动静,有些急。
惹来一声轻笑。
“是你心跳太大声了,师尊……啊哟!”
眨眼挨了一巴掌。
“就你话多。”陵光板着脸,没好气地背过身去,紧紧环着双臂,试图捂住这颗本该属于阿九的心,再不让他听见这丢人的声音。
翌日,各派云集于潮汐殿,共商如何应对无尽和玄武。
各派主事各自呈报了连日来仙门与人间发生的种种,诚然每一桩祸事说来都令人发指,但林林总总放在一处,一番仔细核对下来,却发现除了三凶之外,大多是厉鬼妖物作祟。
无尽最擅长的是操纵妖兽,之前对付昆仑,用的也是从十八层地狱放出的恶兽,但这次不知怎么的,算来算去,也没有多少。
无论是陵光还是司幽,都觉得这不像是无尽一贯的做派。
镜鸾呈报了西海附近几座山系的地脉状况,以女床山为始,也都修复得七七八八了,挽回天虞山,指日可待。
当年天虞山被夺,不得已毁地脉,阻妖邪,才换来那么多人的生路,说来确实令人叹惋,如今能看到天虞山再获生机,也算是这动荡不断的时局下一桩好事了。
众人欢喜感慨之余,陵光已将卷宗翻了两遍,抬头看向镜鸾:“不周山已经荒废了吗?”
闻言,镜鸾面露难色:“不周山山灵已死,地脉便荡然无存了,我思来想去,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便没有去看过。”
自五千年前封印无尽,不周山尸横遍野,随风而散,山中草木枯萎,河水断流,早已形同废墟,这样的山,便是万灵之主,也是救不回来的。
不周山的没落令人唏嘘,但也别无他法,陵光合上了卷宗,点了点头:“不周山已毁,但世间其他山河,不能步其后尘,找出无尽和玄武,趁他还未取回完整的元神,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那玄冥宫甚是隐秘,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长潋道。
司幽也有所殚虑:“无尽销声匿迹已有八年,但自你复生后,随之有所动作,许是凑巧,但不容小觑,寸情所致的伤要想痊愈并不容易,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以执明的性子,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找不到玄冥宫,就摸不透他们的行踪,更不必说下一步的动作了。”
陵光思索片刻,看了眼站在楚长曦身边的陆君陈。
“这几日得空,去孤岐山一趟,玄冥宫的下落,我已有眉目。”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莫名教人信服,众人窸窣低语,终于有了几分盼头。
只要找到玄冥宫所在,仙门便可有所部署了。
这么一想,众人不由地心生欢喜,斗志昂扬地握紧了拳,纷纷道定要擒拿妖邪,尽快平息场动乱。
长潋起身,正打算请众人且退去吃些茶水润润喉,小憩片刻时,却见孟逢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孟柝斥她不知礼数也顾不上,径直朝陵光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自相识以来,除去言寒轻那回,她就不曾在孟逢君脸上看到过这样焦急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一路被山风吹得,孟逢君两眼有些发红,嘴唇颤了几下,才能发出声来。
“渺渺……”
她竟都忘了这是人前,也忘了眼前的人如今的身份,只是茫然无措的,不知如何开口似的,怔忡地望着她。
“……莲娘好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