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信的研究室有几间,其中一间是以蚕室的规格布置的,里面有两张床。
一张床躺着一名高热不退的元军,另一张床则是空着。
这名元军出现高热的症状已经有两天了,之前一直没来得及治疗,毕竟人手有限,他的伤势不算重,自然排到了两天后。
他的高热症状是伤口发炎所致,伤口位置在下腹部,为了保证室内的卫生环境,这名元军是被强制服下了臭麻子汤后,脱光了衣服并全身酒精消毒之后才被抬进了房间,四肢都被绳子固定在了床上。
没办法,臭麻子汤的功效实在感人,若是伤者在手术中挣扎怎么办?
此时的高正信正带着众弟子们研究伤者的伤势。
“哎呀,这些元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这个怎么这么小呢?”高正信用镊子摆弄着那元军的传家宝。
那元军虽是喝了臭麻子汤,可药效还没完全发挥出来,听到高正信如此侮辱自己,用着蹩脚的汉话喊着,“不要碰我!”
可浑身无力,这一声喊也是软绵绵的,丝毫没引起高正信以及他弟子的注意。
“这伤口,啧啧,再深一点可就要伤及腰子了。”高正信口中的腰子便是阑尾了,“你们去叫人抬一个尸体进来,我给你们再讲解一下这腰子的位置啊。”
随即,便有弟子出去抬来了一具尸体,此时天气还不热,尸体也没那么快容易坏,尸体自也是要消毒的,于是那伤兵便看着自己往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在死后还被人扒光衣服被抬进来的模样,“畜生!人都死了,还要如此侮辱他吗?”
“这叫侮辱吗?这叫死得其所,他死后还能有一些价值,他应该感到开心,自豪。”高正信回应了伤兵一句,随后便在死者右下腹指了指,“这里便是腰子的位置了,这腰子在盲肠与回肠之间,你们看啊。”说着,便拿起手术刀,一刀划开那个部位,“这个深度就跟那人受伤的深度一样,若是再进一些”随即又在原伤口处再划上了一刀,“腰子便露出来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弟子纷纷拿起炭笔做着记录,一旁的伤兵看着只觉得下腹部在臭麻子汤的作用下减轻的疼痛又强烈了。
高正信又回到伤兵床前,“这种伤口,是最好缝制的,这里没有太多重要的血管,只需先缝了肌肉,再缝皮外便好,王成,你来试试。”
“我?”一个正在做着笔记的弟子怀疑的问道。
“对,就是你,你这刚入医学班不久,缺乏的就是这实际经验,要多练习,没事,不用紧张,就当做缝衣服就好。”高正信点头道。
“可是学生并未缝制过衣服,而且进这医学班还不满一月……”王成有些害怕,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那你可有见你娘缝过衣服啊?”高正信又问。
“见过。”王成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你去,为师在一旁教你,放松些。”高正信拍了拍王成的肩以示鼓励。
王成硬着头皮,拿起了事先消毒好的针和线就要开缝。
“等等,先给他伤口用酒精消消毒。”高正信提醒道。
“哦。”王成影又拿起装着酒精的玻璃瓶,冲洗着伤兵的伤口。
那伤兵的臭麻子汤的作用已经开始发挥了,本来就昏昏欲睡的伤兵在这酒精的刺激下,突然变得无比清醒,“嘶——疼!”
这一喊,让本来就很紧张的王成手一抖,差点把酒精瓶子摔了。
“把他嘴堵上。”高正信依旧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
待伤兵的嘴被堵上后,高正信又接着一步一步的教着王成缝合。
王成一开始还很紧张,后来慢慢的进入了角色,好似这就是在缝一件衣服似的,虽是缝得歪歪扭扭,可好在手不抖了。
待到外面皮外缝好并打上结之后,高正信这才一拍脑门,“哎呀,肌肉层的线头忘了露在外面了,这会影响后期拆线的,哎,把线拆了吧,重新缝合,就当练技术了。”
那军汉以为终于结束了这样的煎熬,听到高正信的话之后,一个白眼,昏死了过去。
可在拆线的时候,那军汉又被疼醒了过来。
这一缝一拆又一缝,王成终于完成了他的第一件作品,看着那歪歪扭扭的线,心中还充满的成就感。
“不错,你很有天赋嘛!以后这缝合之术,你要多加练习,为师很看好你的。”高正信此刻也学起了高凡端起了腔调。
王成一听,开心至极,忙是连连点头,“学生定会刻苦练习。”
随即,又命人给伤兵喝下了“陈芥菜卤汁”,这几日高正信已给许多伤兵喝下了“陈芥菜卤汁”了,不仅确定了“陈芥菜卤汁”对退热有奇效,还渐渐掌握了用量,像这个伤兵这种小手术,高正信是非常有信心的。
喝了药后,便有医学生给伤兵穿上了写着阿拉伯数字“16”的衣服。
每给一个伤兵治疗,都会有医学生记录手术过程已经用药,包括治疗中高正信说过的每一句话。这16便代表着这是第十六个接受治疗的伤兵了。
前八个伤兵是伤势最重的,有三个因为失血过多没救回来,其余五个暂时恢复得都不错。
做好记号,医学生们就把伤兵送回了观察室。
伤兵被抬进去时只顾着挣扎,也没注意四周的环境,此时被抬出来时,眼睛却无意间瞟到了门口的牌子,赫然写着“解剖室”三个大字,不禁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接下来,解剖室依照顺序继续治疗第十七个,十八个伤兵……
翌日,高正信带着医学生们照例查房,看看之前经过治疗的患者恢复的情况。
到十六号伤兵的房里,却看到他一直用手在挠着自己的全身,还伴随着猛烈的咳嗽。
高正信走上前一看,只见这人的多处皮肤都被自己挠破了皮,因剧烈的咳嗽拉扯了昨日手术的伤口,衣服的下腹部位置也被血染红了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高正信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