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院试当日。
寅时未过,云中城院试场地大门外便开始人声鼎沸。紧张的衙役和临时借调兵丁来回巡游,一盏盏代表各府集合地点的灯笼再次高高挂起。各府学正、教谕们站在灯笼下,等待各府考生们集结。
卯时刚到,巨大的广场上各府已基本集结完毕,只有零星人员陆续汇集。
“各府整好队后,各府派一名教谕到点卯处领取进门号牌。”一名拿着锣的衙役每到一处敲一响,向各府传递着每科都一样的流程。教谕拿回的号牌代表着进门顺序,一号先进,二十五号自然排在最后。
“颜侯!”杭州府所属的教谕走到排头的颜子卿面前,欲言又止。此人姓李却是颜家远亲,和颜家关系紧密,走过来必定有事。
“李教谕,何事?”颜子卿和他说过几句话,相互认识。
“哪个——我就直说了!”原来,抽取号牌也是有“潜规则”的!先入场的好处人尽皆知,谁都想先行进入。于是号牌的发放便有了猫腻。
按照云州官场潜规则:人均二两银子排第一,其次一两,再次半两,第四开始百……十名以后也就没有太争抢的意义,轮流按顺序进。最后几号,基本是不愿出钱的几府轮换。其实,就算不愿出钱,也未必会拿到最差号牌。
当然,每次愿意花二两进入的也不多。二两银子一位的价格,只是虚高,普通学子有几人能拿得出?富家学子也不可能帮人出钱,大家一起进去。愿出钱的大多以百的为多。
但此事李教谕必须向颜子卿征询。颜子卿脾气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万一抽到最后的号牌,这位发起“侯爷脾气”来,最终吃挂落的还是自己。
“学政衙门那边说了,不管号牌如何,您能先进去!”花钱买号牌的事,李教谕给颜子卿解释清楚后,加上了这一句,这是刚才有人递话过来的,估计也是为了防止颜子卿发脾气。
“这么说你要去抽签?”颜子卿面色怪异,因为他想起了前世最爱的世界杯和欧洲杯,在“普干爹”的“照顾”下,颜子卿喜欢的球队从来没出过好签。
看颜子卿表情,李教谕以为他非常不满,面带苦笑。大环境就这样,还能如何?这不是自己区区一个教谕能改变,天下九州,所有院试、州试都是一样的。
“明白了!”颜子卿看教谕的苦笑,知道他误会,也不解释,递出一张千两银票:“不够再来拿!”
“四百六十八人,千两不够?”按每人二两算,千两绰绰有余。
“啊!——”李教谕还没反应过来。李教谕可没想到颜子卿会帮所有人交钱,当即傻在原地。
可旁边王熙河、林晓泉等富户出身的士子已经纷纷放话:“怎能叫师兄一人掏钱,小弟这里有百两”、“小弟这里有五十两”、“小弟这有七十两”络绎不绝。这些动作,吓得李教谕和身旁几府之人目瞪口呆。
按照众人家境,钱绝对是拿得出的,但来参加科举,谁也不可能带大额银两在身。
“众位师弟听我一言”颜子卿一开口,众人皆不再放声。
“老师来前此事已有交代,众师弟就无需再推辞”借用苏和仲名号,众人也就不再掏钱。富家子弟们接受颜子卿好意,穷困学子们也就不觉得受到施舍,一起接受。
“九百多两银子,就为了买张进门票,简直疯了!”李教谕拿着银票递给学政衙门中人时,学政衙门官员也不敢相信,卖票的都被这大手笔吓到了,要知道这可是四百多人。
不一会,李教谕拿着一号牌回到杭州府驻地,在他府考生羡慕嫉妒恨之下,带着杭州府学子当先朝大门走去。二十四府考生眼睁睁看着杭州学子昂首挺胸,第一拨结伴走进场地。
“有颜侯当老大,真好!”这是所有考生内心想法。
进入场地,颜子卿按习惯寻找靠前位置,但这次不一样。
考场分十几个分场,有的是独自一个房间,有的是大厅,还有的就在露天,难怪进门顺序要分三六九等,先进后进真的不一样。
不用提醒,众人全都朝有墙壁的隔间走去,屋子里考试跟在露天绝对无法比。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倒春寒,在露天吹三天风,身体好的还行,身体差的……学子们,大多身体不太好。
进到屋里,颜子卿挑个最前面位置座下,坐下一看,身旁已有别人,还是熟人。一名四十岁左右,两鬓斑白的男子朝颜子卿点点头。此人还算是颜子卿师弟,上次进颜家门参加过拜师宴的于北溟。
相互点头不再说话,颜子卿翻开应试盒子。各色毛笔、松墨砚台每样都两件。别人都一套,颜子卿带了两套,进门时检查的兵丁面色怪异:这就是落水后救谁的答案。
上午第一场是诗词赋。
这次的出题明显正规得多。不再是给个题目,让人一写到底,而是对平仄全都做了要求。
诗:《鼓吹曲辞61芳树》两首;词:《少年游》两首;赋:大汉初年丁口七千五百万,承平两百年丁口三万万两千万,以丁口为题,赋一首(三百字)。
诗两首,把握好平仄,八言律诗不难:
芳树本多奇,年华复在斯。结翠成新幄,开红满旧枝。
风归花历乱,日度影参差。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
芳树已寥落,孤英尤可嘉。可怜团团叶,盖覆深深花。
游蜂竞攒刺,斗雀亦纷拏。天生细碎物,不爱好光华。
《少年游》词两首,一首要求双调五十字,前后段各五句、两平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