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府内。
云衣在与绿萝达成协议后便拿走了绿萝的那块有心玉,令八王府的人马上送进宫内交给璃瑄。而璃瑄也成功的用这个东西,将四皇子璃玠约到了八王府内。
璃玠整个人都处在一个慌乱和疯狂的状态中,他想不通为何那玉会出现在璃瑄手上,更不懂他约自己私下到底要谈些什么!但是不管要谈什么,他必须得来,这件事对于他是关系生死的大事,一点点都马虎不得!
然而八王府内,厅堂之上,他没见到璃瑄,却看到了缓缓走进来的一身白衣的“妃羽裳”。
璃玠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间毫无生气的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火盆都没有的屋子内,他只觉得寒冷透骨,让人止不住的想要发抖。
云衣看着他,璃玠虽然负手而立,看起来愤怒而镇定,但是那骗不了云衣。云衣读得到他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她也知道,他如今的愤怒来自于深深的恐惧。
“别来无恙啊,四皇子。”云衣开口,直接用了“老熟人”一般的语气,更加坐实了自己妃羽裳的身份。
璃玠不说话,只是怒目而视。
云衣在门口一把椅子上坐下,门就那样大大的敞着,冷风止不住的往里灌,吹得云衣身上雪白的狐裘披风上的绒毛滚动的很是美艳,“你一把大火,害得我可是好惨啊!就为了毁尸灭迹吗?”
“你,到底,是谁!”璃玠咬牙切齿,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我是谁你心里没数吗?”云衣很轻松的翘起二郎腿,望着他,“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你认识她吗?”云衣话音刚落,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姑娘,她直直看着璃玠。这个人的出现,令璃玠终于踉跄后退了一步。
绿萝站在门口看着他,“你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璃玠大吃一惊,“你在胡说什么!这都是璃瑄安排的对不对!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绿萝站到了云衣的身后,云衣叹口气,“璃玠,你当初烧山为了杀绿萝;后来你发现她居然没死,还是为了杀她,你烧了魏家;然后又派人上门来杀她。所以我现在忽然在猜,你对明明支持你的应家下手如此狠绝,是不是也是为了掩藏当年的那件事啊?”
璃玠的眼中有慌乱,“你别胡说,你有证据吗?!”
云衣摇头,手上捻着一串漂亮的紫玉佛珠,“这种事情,需要证据吗?我讲给皇上的话,皇上自然会去找证据。”
璃玠看着这个如此淡定的女人,只觉得可怕极了。如果敌人看起来比你还淡定,那就代表你一定输在哪里了……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为何妃羽裳没死,但是应简远一贯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他做出妃羽裳假死的局他丝毫不惊奇。但是为何绿萝和这个该死的女人在一起,又出现在璃瑄这里?会不会皇上已经知道什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妃羽裳!你想如何!”
“很简单,”云衣笑笑,也不管他叫自己什么,“我们都可以守口如瓶,但是你得放了应家啊。”
“应家是罪有应得,他们……”
他还没说完,云衣已经娇笑起来,“得了得了,这些就别来跟我说了。外面讲讲还差不多,我可没空跟你打哑谜。你不要再联系朝臣补刀了,你按住那些将军、朝臣不要替应家求情,不再继续插刀应家,放过绿萝,今天这里的一切便永远都是一个迷。”
璃玠摇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知不知道我天天过得何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你知不知道,只有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我才能安心!你知道吗!从小到大,自从我知道自己是个假皇子,无时无刻我不在害怕中!我不想死!我必须谨小慎微,我必须比所有人都狡猾,我必须看着应家的脸色!我必须听命行事!所有应家的人都该死!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该死!他们都死了!我才能活!”
“你若继续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应家没了,你也得死!”云衣看着他,心中忽然有点理解他那种担惊受怕的状态。一个敏感的人背着一个关乎生死的秘密,那种心理压力,足以使人疯狂。
璃玠的手在抖,他一步上前撑在云衣的椅子前,“你信不信我让你们也死!”
云衣分毫未动。
“我既然敢来见你,你以为我没有做好万全之策吗?你这么想活着,不惜杀了所有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云衣仰着头,威胁的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杀气腾腾。
璃玠退开,踉跄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门外的青滩和清欢捏了一把汗,差点冲进来。绿萝站在那里看着云衣的背影,看着前面的璃玠,忽然有些后怕,这就是皇家的争斗吗?
云衣看着瘫坐那里的璃玠,“做好你的掉线木偶吧,按我说的做,你就可以好好活着。不然,我自然也有办法把你拉下去,却留住应家,你信不信?”这句俨然有些说大话,但是云衣知道在这种局面下,他只会相信。
绿萝看着对面的人,忽然轻声开口,“我对皇宫没有兴趣,我不会去拿回那些东西了。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皇子。”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操纵我!都告诉我去做个好皇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就是威胁!这根本就是威胁!你们知道我的感受吗!你们知道我多害怕吗!”璃玠大喊,突然有些崩溃的哭嚷起来。
云衣有些忍无可忍。
“因为你的害怕,便将一心为你的贵妃娘娘拖入地狱吗?”云衣骤然起身,提高声音。
璃玠愣住了,他慌张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云衣冷笑,“你以为你瞒得住所有人吗?你当初去冷宫,是去劝她死的吧?因为她死了,你便不用被皇上继续针对,说不定她死了,皇上念在过去情分上还会对你宽仁一些。所以,你便去劝养你长大,一心全都为你的母亲去死!”
璃玠慌张的摇着头,“她自愿的,我没杀她。”然后他吃惊的望着云衣,“你果然是妃羽裳,你,你,你果然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要逼我,都不要逼我!”
“贵妃娘娘将你视如己出,为你搭上性命,你不感恩;应家一直在帮你,保护你,希望你纵使身份有疑也能顶天立地,你却下手狠绝;我以为你只是想要皇位,我以为应家想扶你大统,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只是想保护你,让你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好人,可你连这,也没做到。”云衣冷冷的,语气中有些悲哀的味道。
云衣不得不说自己有些同情他。当初的一个错误开局,导致如今的错误路径,毁了所有人。但现在已经不是同情他的时候了,云衣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回去通知你联系的那些朝臣,不要轻举妄动。你,也给我早些收手吧。”
“我就算现在什么都不做了!你以为你救得了应家!”璃玠看着她,大喊,似乎在宣泄最后一丝崩溃的恐惧。
云衣却笑得明媚,“我当然可以!”
空气里的氛围很微妙,璃玠只觉得那外面的风吹进来,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像个浮动的幽灵一般,她的笑容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他明明见过她的尸体,见过她下葬,可是如今,她一身寒气,完好如初的归来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山贼女,她也是从地狱来的,她明明也应该被烧死了才对。看她脸上那苍白无血色的感觉,看看她凹陷的眼睛,一定是鬼,一定是鬼吧……
璃玠是在慌乱和迷糊中逃离的八王府,云衣看着他踉跄的步伐,猜测着他的结局。有一点是明白的,他做不了什么了,他太怕死了,他注定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了,永无宁日。想来真的可笑,这个世界上最怕死的人,却做了最多恐怖险恶的事情,只是为了保证最低的生活需要:活着。
莫大的讽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