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裳!”穆宇大吃一惊,险些要跌了灯笼,“是你吗?”
看着他那见鬼似的表情,云衣忽然想到,今日是妃羽裳的头七夜。人说头七的时候,死者会回魂,穆宇八成觉得她是鬼吧。
有些失笑,卿云衣觉得这下更为她这个难解的身世添了几分恐怖色彩,是更加难以开口了。
“我……不是妃羽裳,我叫卿云衣,我不是鬼啊。”卿云衣强调了一遍。
穆宇放下灯笼,看着云衣地上颀长的影子,脸上表情变得困惑。然而很快,他似乎下了一个决心一般,他抬手拉住云衣的手腕,“随我来!”
穆宇拉着卿云衣,步速很快,穿过街道,一路前行。云衣几乎是要小跑着跟上他,被他拉得手腕都有些疼了。
直到一处小宅子前,穆宇打门,有下人来开门。穆宇把手中灯笼递过去,拉着云衣直奔屋内。
一进门,穆宇把云衣拉进来,快速关闭了房门。他望着卿云衣,似乎在迟疑。
云衣看着他的表情和状态,大概猜到,“师傅,你可以点灯,我真不是鬼。”
一句师傅,是她过去叫的太过顺口。如今开口,她觉失言,穆宇的心却更是一个惊跳。他拿出火折子,缓缓点起了屋内的一盏灯。在灯火下,他再一次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姑娘。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分别。
比之妃羽裳纤瘦若病人一般的样子,云衣稍稍要丰腴一些,看起来更健康。样貌虽然极其相似,但是若细细看久了,便能感觉到微妙差异和气质上的一些分别。
“你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吗?”穆宇冷静下来,陆续点亮了屋内所有的灯烛。
卿云衣抿着唇,琢磨片刻道:“若靠我一人,在这里活下去恐怕还真是要艰难一番。我这个人,喜欢走捷径,因此,我便直言相告吧。只是,若你不能接受,便全做不知,我一会儿就离开。”
穆宇点头。
云衣淡淡一笑,“我叫卿云衣,我也是死掉了的妃羽裳。是那个,你们都说变了很多的妃羽裳。真正的羽裳,半年前在和应简远对峙的时候便已经死了。在那时,我的魂魄上了她的身,我便成为了她。如今,妃羽裳死了,我的魂魄再次无所皈依,便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上。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你又是何人?”穆宇没有如云衣所料露出瞠目结舌的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云衣却觉得还是不说什么穿越比较好,“一个孤苦无依的普通人罢了。”
“天下竟然有这种事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能便是这个意思吧。”云衣耸耸肩,看起来还算轻松。
穆宇凝眸细思,百思不得其解,良久才对云衣道,“我先安排你住下来。有事情,我们明日再谈。”
云衣无所谓的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却道,“师傅,你不会趁我睡着,跑去报官,让人来抓妖女吧?”
汴州城的记忆让穆宇有些无奈的笑起来,也不得不更加相信眼前这个几乎无法相信的事情,“你只管放心,我想我宁可相信你是羽裳,还活着,也不愿意相信她居然这样早早的就过世了,躺在那冰冷的棺木之中。”
卿云衣低头叹了口气,她拍了拍穆宇的肩头,全作安慰。
一夜无话。
一大早,有个婆子来帮云衣收拾打点好,她走出房门才得以打量一下这个小院子。这院子看起来幽静可爱,并不大,但是布设雅致,花木环绕,中间以白色细沙石铺设道路。
她转向昨天去的正屋方向,才进去便看见那里如今放了一张桌子,已经摆下早餐。而桌边坐着那个熟悉的人影,他看着自己,眼中还是有诸多难以置信的打量。
卿云衣觉得他能没吓死过去,如今还似乎勉强接受了自己的说辞,已经很是超乎想象了。她毫不介意他的眼神,径直坐到桌边看了看那些简单的吃的,然后捏起一个小笼包子塞入口中,“师傅,吃饭了。”
若昨天夜里看不出她和妃羽裳的区别,现下看得便会更分明一些。但纵然知道有区别,一眼望去你还是觉得一模一样似的。她的言谈举止之间,和那个变了性子的妃羽裳,更是如出一辙。
“看来你真的不是鬼魅。”穆宇拿起筷子。
云衣笑出声,“要不我到太阳下面去坐一会儿,让你再确认确认?”
“为何来找我?”
“因为我盘算了一下,在我认识的人中,恐怕只有师傅你最可能不会被吓死吧。”云衣端起粥喝了一小口,觉得暖洋洋的,然后继续说,“师傅四处云游见多识广,而且早时我弹琴,师傅便说我这弹琴的状态向全没学过一般。我想,我对你解释起来,你应该更能信服一些。不过,我却漏算了昨天头七,不该选当日来见你的。”
连当初的话都能复述出来,实在很难让人不把她认做妃羽裳。穆宇叹息,“恐怕你这样跑出去,确实能吓死人。”
“师傅,你也别怪我鲁莽啊,我也是怕你奔丧之后离开京城,我便真的无处找人了。”云衣还在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穆宇似乎抓到什么破绽,“你既不是妃羽裳,为何当初能知道我?又能认得妃家人?”
云衣却很坦然,“我魂魄上了妃羽裳的身后,她的记忆我便都看到了,也留在了脑子里。所以,并不大会认错,只是有时反应慢一些罢了。”
穆宇难以置信,却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往后不要唤我师傅了。”
云衣愣了愣抬头看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是要划清界限,不肯周济我嘛?
穆宇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我平生只收过一个徒弟,众人皆知。你本就像极了羽裳,再唤我师傅,岂不是更麻烦?”
“哦。”云衣点头应下,这倒是有些道理。
“之后,你什么打算?”穆宇总觉得云衣既然来找自己,应该有一番打算。这个姑娘说自己是孤独无依的普通人,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她看起来没有一个弱质女流该有的慌张,甚至遇到这等玄秘之时,她依然淡定自若。
提到这个问题,云衣放下了筷子。她本来的打算是先找到师傅当落脚处,然后徐徐图之,看看怎么整治应简远,让他后悔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但是现在……
“我想知道,当初在山上起火之事因为什么?”卿云衣必须得先把思路理顺。
穆宇诧异,却还是解答,“四皇子放火烧山,弄巧成拙。至于你,不,是羽裳是在山崖下找到的……”
“四皇子放火烧山?”云衣深深蹙眉,“不是应简远来救我的吗?”
“我是随妃家老爷一并赶来的,小侯爷对我们解释了当时的事情。他本欲上山救你,半路发现起火,他回至山下安排救火,疏散附近山村的人。他派了青滩、清欢两个人上山寻你,却在山寨中并未找到你。”穆宇解释,“此等大事,当时在场兵丁很多,无可隐瞒,所以当不会是胡说的。何况,宫里为此责罚了四皇子。”
卿云衣心里似乎释然一些,到底他没有舍弃自己。不是他纵火的,太好了,不是他。但是云衣心里又很迷惑,他看起来神通广大,不会有诈吧?!但是,纵使如此,有些感情还是让她止不住的开心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