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为红叶处理好伤口便离开了。
临走时,年逾半百的大夫也不禁摇头道:“这闺女的脸,怕是彻底毁了。”
阮思回房去看红叶娘子。
她合衣躺在榻上,身段柔美婀娜,但左脸带了触目惊心的创伤。
“你……”
阮思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于红叶娘子那样的美貌女子来说,脸就是她的性命,她竟然狠心到自毁容颜。
红叶缓缓扶着引枕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阮思。
“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下的手。”
她这一毁,彻底毁了她和卫长声的未来。
阮思很了解她师兄。
卫长声一定会为此归咎为他没保护好红叶,从此活在自责中,无颜再见红叶一面。
红叶好像也很清楚这一点。
她抚着脸上的纱布,柔柔慢慢地说道:“我要是没有毁容,他那一剑也许就要了那人性命。”
卫长声并非老成持重之人。
他维护红叶心切,气急交加之下,险些一剑杀了那个曹公子。
要是他真的杀了人,按律需得杀人偿命。
阮思心有余悸,幽幽叹道:“可是,你也不必……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红叶放下手,叹了口气道:“过去我全靠这张脸来养活,这张脸给我挣了一口饭吃。”
“但为了这口饭,我放弃了身为女子的所有尊严。”
“晏娘子,”她看着阮思笑道,“你说要是我的脸毁了,我以后还能捡起丢掉的自尊吗?”
阮思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只要还有脑子,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又如何不能堂堂正正地挣到一餐饱饭?”
“红叶姑娘,你以后只管安心留在这里,做好你分内的事。”
她认真地凝视着红叶残缺的脸,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能保你衣食无忧。”
红叶噗嗤一笑,淡淡道:“这种话,以前有不少穷酸生跟我说过。”
“我谁都不信。但如今我想相信我自己。”
今天,她的容貌尽毁。
她再也不是勾栏院里那个靠卖笑为生的绝色花魁。
从此,再也没有人肯一掷千金求她一笑。
红叶反而觉得解脱了,她要靠头脑和双手养活自己,一点点洗去青楼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她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心里干净的女子。
“对了,”她垂下眸子,缓缓道,“劳烦娘子代为转告卫公子,请他不要再来了。”
阮思于心不忍,劝道:“我师兄对姑娘一片真心……”
红叶娘子凄然一笑。
她在倚红楼待了那么多年,什么痴男怨女没见过呢?
但那些苦苦等待情郎归来的姐妹,又有哪一个等到了昔日的梦中情人?
其中最傻的一个姑娘,还将自己偷偷攒下的梯己,全都给情郎充作上京赶考的盘缠。
她盼了好几年,等来的却是情郎屡试不中,最终沦为乡下塾先生的消息。
那个男人没脸见她,娶了一个村姑,再也没回过倚红楼。
她沦为整个倚红楼的笑柄,后来神志不清,被鸨母直接赶了出去。
红叶娘子没有为她求情。
她被赶出大门时,红叶冷冷地在二楼看着,只觉得此人顽愚可笑。
老鸨说,好女儿你可不要学了那个蠢妇。
红叶记得,那时候,她高昂着美丽的头颅,不屑一顾地说,信男人不如信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