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离原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到了大半夜，母亲才从工厂赶了回来。

这期间，母亲来过一次电话，嘱咐方离原和弟弟吃饭，不用等她。

从母亲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能谈这么久，说明话题还比较深入。以母亲的性格，若是话不投机，估计早就一拍两散了。

接过母亲手里的包，方离原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妈……”

“弟弟睡了？”

“睡了。”

方离原点头，心里有些发紧，估计接下来母亲就应该和自己交底了。

“你昨天刚回来，路上够辛苦的，也赶紧睡吧，太晚了。”

“妈……”方离原心有不甘，想要再争辩两句。

“听话，睡吧，妈妈也累了，明天再说。”语气还是没得商量。

母亲一言不发地洗漱，一言不发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方离原也只好悻悻地上了床，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想要去客厅给父亲打个电话，可是又怕被母亲听到。

翻出包里的大哥大，却是没有信号，移动公司的网络铺到小县城还是几年以后的事情。

后世，直到父亲离世，也未能和母亲重修旧好。如今，所做的一切能不能改变结局，方离原既期待又不安。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方离原并不知道，朦胧中，弟弟生满青春痘的脸出现在面前。

“哥，你醒醒吧，妈妈今天怪怪的，早上起来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问她却啥也不说。”

方离原并未将昨天母亲去找父亲的前因后果告诉弟弟，所以，对于母亲的反常行为，他完全不能理解。

“收拾东西？”方离原的心头却是一喜，一骨碌坐了起来，外衣也没穿就往屋外跑。

“妈……”刚拉开屋门，就正好撞见母亲正在走廊上擦拭着一个许多年没用的大皮箱。

当年，母亲与父亲离婚之后，毅然决然地带着他们哥俩从工厂搬到县城时，这只大皮箱就是他们母子的行囊。

母亲仍旧是弯腰埋着头，认真地擦着大皮箱，“起来了？赶紧吃早饭吧，吃完就回厂子里，你爸有事要和你说。”

既然在母亲这里得不到答案，方离原便一刻也不想停留，胡乱吃了口早饭就要出门。

“妈，我也想和我哥去……”弟弟说道。

“不行，你留在家里帮妈妈，还有好多活要干呢。”母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弟弟。

赶回到父亲家里，与母亲翻箱倒柜不同，父亲正趴在写字台上写写画画。

“爸，我回来了，谈得怎么样？我可看见我妈开始收拾东西了。”方离原迫不及待地问道。

“慌什么慌，你妈就是这个性子，什么都想往前赶……”父亲头也不抬地嘟囔了一句。

方离原走到父亲身后，写字台上雪白的稿纸上刚刚写了几行字，抬头四个字异常醒目：请调报告。

……

199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要早一些，还不到三月底，街头巷尾的迎春花就开始竞相绽放，秀水街十九号的四合院里的两棵石榴树也露出了绿莹莹的新芽。

方离原一到早就开始进进出出，采买各种生活必需品。赵川开着辆去年刚买的面的，跟在方离原身边充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