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怎么可能真正的心安理得？！”那女鬼没忍住放声大哭道：“我知道我禽兽不如，我猪狗不如，我亲手将一个完全信赖我、爱我、孝敬我的孩子杀死。小福那么懂事，连顾祺都对他十分疼爱，有好多次我都想着是不是不要再毒杀他了，干脆就这么把他当自己亲生的孩子养好了。

“但是，但是你们不懂一个迫切地希望有一个自己孩子的女人的心思。更何况如果就这样把小福养大，作为养大的孩子，他不可能会继承到家产，也不可能给我的晚年带来锦衣玉食的保障。”

“后来小福就是这么被你一点点给毒死的吗？你用小福养小鬼的计划得逞了吗？”师狄问道。

“不，不是的！顾祺五十一岁寿辰的时候，没有大办，整个府里叫上了几个顾祺生意上的朋友，以及当年宫里白怀礼太监的养子养孙，一起办了个酒席。

“在酒席上，大家吃寿桃的时候，小福跟前的寿桃不见了。问他时，他说自己给弄掉地上，脏了给扔了。当时把我给气得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回屋自己好好反省。”

“因为一块寿桃就打他，这还真不是亲娘能干出来的事情啊。”苏沁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位小爷，你不懂我的心思啊，我打他真的不是因为他浪费东西，而是因为我把他视如己出，甚至在这前几天，我就已经以他牙齿不好为由，断了他的奶糖了。我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才会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希望他时时处处都表现好，这样才能得到顾祺的青睐，在将来顾祺去了以后，才有可能跟棠钧一争高下啊。

“可是，没想到的是。在办完酒席我跟顾祺回屋的时候，小福颤颤巍巍地端着一块寿桃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娘，小福是个弃儿，讨饭讨了几年，本没有生日，也不配过生日。可是去年的今天是娘亲你收养我的日子，我觉得这就是我今生今世的生日，是娘亲给我的再生之日。这块寿桃没有掉，是我给偷偷藏起来，留给娘亲和爹爹的。’”

说到这里，那女鬼泣不成声，听得师狄和苏沁也是潸然泪下。

苏沁试了试眼角，厉声骂道：“你这老娼妇！这样懂事的孩子你都舍得下手，真是丧尽天良！”

那女鬼只是摇头，等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之后，才抽抽搭搭地对他二人解释道：“两位小爷，你们真的是错怪我了。这么懂事的孩子，这么知道感恩，知道孝顺我的孩子，我当时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如果说之前给他断了奶糖的时候还有一丝丝犹豫的话，那么在听了小福这一番话之后，我再也没有任何一分一毫的患得患失。

“当时我心里就想，这孩子我要定了，哪怕将来他一丁点家产都分不到，棠钧继承家主，把我母子二人扫地出门，我有这么一个儿子也知足了！

“在我出嫁的时候，我娘送给我一个银锁儿，当时就跟我说，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儿的时候，就把这把长命锁给他戴上。那把锁被下人给收到了房，我擦了擦眼泪，让小福陪着顾祺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我满心欢喜地到房取出来长命锁，心想本来自己收养一个孩儿，是希望他短命，希望他成为小鬼之后，帮自己实现生子的梦想。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然给了他一个长命锁，希望他长命百岁。缘分这个东西啊，有时候还真的是捉弄人。”

“这么说，这个小福后来没有死？”师狄疑惑地问道。

“可是谁知……谁知……谁知我拿着长命锁欢天喜地地回到屋里的时候，却看到顾祺一脸惊愕，旁边地上躺着面色乌青，口吐白沫的小福。桌子上，已经被我蘸了毒，但是刚给小福断掉的半盒奶糖放在那里。小福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颗。

“顾祺惊恐地告诉我，我刚走，他就问小福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小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牙不好，最近娘亲不让他吃糖，他想吃一颗糖。

“顾祺大笑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愿望，今天是小福的生日，小福这么乖，这么听话，别说一颗糖，今天就把糖给拿出来，让他吃个够！

“小福听了欢欣雀跃，急忙带顾祺找到放糖的地方，拿出奶糖来，顾祺坐在炕上，笑咪咪地看着小福一块又一块地飞快地把糖塞进嘴里，还笑着对他说，别着急，等我回来了他会跟我说，不会让我把他的糖给收起来的。

“整整大半盒奶糖，被小福一口气吃了一半。他当场……当场就……就……”

那女鬼又泣不成声，还拿脑袋用力地撞着身后的墙壁，看得出她的内心充满了悔恨和怨怼，她不光为自己的狠毒而悔恨，也为失去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而悔恨。

师狄和苏沁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得长吁短叹。人生苦短，造化弄人。实在是如地府所言，人生的善恶都在地府的大数据系统中记录着，从善的会有好报，从恶的会遭受惩罚，但是善恶不能相抵。

接下来，不等师狄和苏沁逼问，二奶奶琴芳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交代了。在小福死去的当晚，由于她悲伤过度，没能及时留住小福的魂魄，因此没能养成小鬼。但原因究竟是没能及时留住魂魄，还是琴芳觉得无言面对死去的小福，师狄和苏沁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琴芳又收养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女孩儿，叫小如。不到一年，因为慢性中毒而死，由于别人交给她的方法不凑效，没能养成小鬼。

顾祺五十二岁寿辰，琴芳又收养一个孩子，男孩儿，叫小东。不到一年，因为慢性中毒而死，由于方法仍然不凑效，没能养成小鬼，但是听闻一个养颜秘方，将童子面皮揭下，每晚睡觉前在水里浸泡之后，贴在脸上，有助于美颜永驻。于是揭下晓东脸皮，这便是那个纸人童男身上脸皮的来历。

顾祺五十三岁寿辰，送给琴芳一个孩子，就是第九房姨太太蕙羽生下来的孩子，叫小海。琴芳对他动辄打骂，后来小海被棠钧的正房太太段小姐活活打死，在扔到郊外焚烧的时候，被赶到现场的琴芳收了魂魄，使之依附在那具烧得半焦的尸体上，成为了今天这个怪物。

顾祺五十四岁寿辰，由于小海并没有为琴芳实现生子的愿望，加上琴芳对收服魂魄的方法有了成功的操作经验，因此打算再养一个小鬼，于是收养了一个孩子，女孩儿，叫小水。不到一年，因慢性中毒而死，收服魂魄失败，将其面皮揭下，每晚用来敷脸，便是那个纸人童女身上脸皮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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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