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队关闭了航行灯和舱内照明,径直飞行在万里屏峦之上。元空坐在舱门外的长椅上,栉风沐雨。像h12“蜂鸟”或h-6“小鸟”这样的轻型直升机,舱内只有两个座位,因此坐在舱外喝西北风是乘客们唯一的选择。然而如果像元空这样因为职业缘故而习惯了这种待遇,这样的座位反倒有一种别致的浪漫,是不可多得的观景体验——只要没生坠机事故。
元空抬手看了看腕表和单兵数字屏幕。上校的声音又出现在耳机中:“我们刚刚和线人又取得了联系。‘山鹰’派出的雇佣兵提前赶到现场,时间不多了。而且线人还提醒我们,这次敌人拥有十分强大的火力。考虑到这次的作战目的和新队员的安危,你们要尽量谨慎。”
事到如今,元空也不可能再转头回去。他问道:“线人的情况如何?”
“暂时是安全的,至少暂时。”
线人站在幽暗的室内,窗外的对面就是火光冲天的伐木场和仓。火光稍稍映亮了夜色和雨幕,无垠的青山隐没在火光后的黑暗中。
这处勤国旅的基地坐落在偏僻而无垠的林场中,表面上看只是一家清白的林业公司,方圆几十里内不着村不着店的。在这偏僻而人口稀少的保留地,就像日渐凋敝的新苏联远东地区,腐败横行在官商两场中。像这样天然而广袤的优良林场,当地官员可以就这样大手一挥,以极低的价格租或者卖给各类人士——只要有足够的人脉和能耐。即便这里的官员都清楚,他们当初将这片林场卖给一个表面上清白的新企业、实际上背景神秘的黑帮。但是谁能料到,这个“黑帮”就是勤国旅分支呢?
熊熊火海惊扰了整个基地,也打扰了某些人的计划。在这全年阴凉潮湿的地方,下着霏霏夜雨,这场火灾不会是轻易生的——但显然也无法轻易扑灭。
线人拿起一个光电瞄准镜,作为望远镜使用。在一片建筑和厂房中,不远处是一栋白色的别墅,外形单调就像一栋厂房。一群模样严肃的武装人员已经把守在别墅小院的各个出口,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气急败坏的捶着小院正门,又转身呵斥着手下士兵。虽然无法听到他们的谈话,但线人也能猜到生了什么。
这时,线人的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催促他集合。线人装出一副焦急的嗓音,假意应付了两句,便把对讲机关掉。他又按住藏在衣领下的小型麦克风,低声说道:
“雇佣兵包围了叛逃头目的别墅和办公室,虽然别墅有非常坚固的安保系统,但不知能拖延多久。头目叛逃之前还留下了别的后手,我利用他留下的工具制造了一场火灾,但是……时间不多。如果你们没法抢在他们闯入办公室之前赶到,我只能尝试自己去偷了。”
“不,注意安全和隐蔽,分遣队马上就到了。”
夤夜风雨越来越浓密,群山也愈苍莽而险峻。借着昏黑夜色和滂沱大雨的掩护,直升机机队在谷中低空飞行,山林几乎是从队员们的脚下掠过。万里大山中居然真的没有一点儿灯光和人烟——除了远处升起的火光和尘烟。
直升机群分成两列,向着目标地点的两侧飞去。在一处山岭上的林间,隐现着一片还算平缓开阔的空地。直升机减俯冲,几乎是擦着地面掠过。队员们就这样直接从舱门跳下,落在草地中打个滚便起身集合。若是普通人背着几十公斤重的武装、以这样的度落地,恐怕已经当场摔伤了——然而这对于第四和第五梯队来说,是必需掌握的渗透和着6技术。
“我们现在按计划前往安全区域待命,祝好运。”
耳机里传来飞行员的声音。直升机群又迅掠过山林,消失在无边风雨中,很快便听不到一丝轰鸣声。分遣队立刻向着既定目标进。遮天的夜雨和密林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滂沱的雨声淹没了虫蛇禽兽的鸣叫,只有当闪电划过时,才能看见周围山林的重重鬼影——当然,这只是常人肉眼所见。而对于拥有各种黑科技的分遣队,越是严酷的环境就越是能给他们提供便利。
“呼,这雨真是大。”
梅尔感叹道——此时她和第二小队正在远处另一头的密林里。元空哼哼了一声,以示同意。他回想起曾经在西非的一次训练任务,他在雨林潜伏数天,调查并追踪一位军阀兼恐怖组织头目。最终在他的引导下,解放军印度洋舰队的96攻击核潜艇射导弹摧毁目标的驻地。虽然只是职业生涯中一段很普通的经历,但被称为“绿色地狱”的热带雨林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稠得化不开的湿热空气,危险而无孔不入的虫蛇与疾病,遮天蔽日的连绵树冠。尽管中国是个人口稠密的国家——即使在经历三战后依然如此,但同样也有着大片杳无人迹的危险区域,大自然的伟力终究不可小觑。
元空和陈诺走下山脊,站在密林间一处高悬的陡坡上。放眼看去,火光冲天的堆场就在西侧山下,再往西便是崎岖陡峭的山崖和逼仄幽暗的密林。“林业公司”就坐落在三面环山的坳地中,几乎占据了整个宽阔的谷地。起伏的草坪林地间散落着建筑和厂房,被一圈混凝土高墙包围起来。在靠近东侧正门处,几栋建筑相互连接,犹如一座小型的要塞。
“这就是一个小型的城堡啊,而且易守难攻。”
陈诺讽刺的一笑。她通过合成夜视仪扫视着山谷,只见大院东侧正门连接着山间公路,公路东侧又紧邻着河谷。南北侧是宽阔的湿地,水泽由山上的径流汇聚,每逢大雨便暴涨。这样的地形,对于特警或宪兵的围攻来说自然不利。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有猫腻吧,可惜……”陈诺又说道。
“可惜对于保留地的官僚来说,只要没生震动全国的大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保留地社会向来有着浓厚的封建残余,最不缺的就是地方豪强和‘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只要洒洒钱、做做慈善、请些化人来互相吹捧一下,便可以洗白过去、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名门望族、乡贤士绅。哪位官员又会去主动得罪‘当地民众’呢?”元空冷峻又狡黠的一笑。
“哼,社会精英们眼中的‘民众’和真正的民众并不是一回事啊。”
“当然,有话语权才算‘人’,没有话语权的只算是牲口。”
元空微微哂笑讽刺道。分遣队继续谨慎的在山岭上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