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沈林出六狼山，不认识去南方市的路，胡乱逃票坐车一头扎到了青海。青海苦寒，有很多偏僻边远地区，都是山高皇帝远自治的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很多少年和沈林一样野。沈林拄着嵌有八八狙的木棍，实在是举步维艰。

任何地方，有吃得上饭的，就有吃不上饭的，有富人，就有穷人，沈林抱着“打狗棍”蹲在一个村子街角，寻么着谁家有鸡，抓一只果腹。忽然来了一个车队，看样子挺有钱的，沈林准备拦个车呢，可是没想到，让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姑娘捷足先登。

小姑娘跪在车队的前面，求车上的叔叔阿姨救一救她卧病不起的妈妈。

这姑娘出身在这个城市最底层乡村的最底层家族，妈妈是人家的童养媳，她一出生，父亲就死了，母亲在月子里下地干农活，染上了疾病，为了弄俩钱养活孩子，她的家就成了光棍的乐园，不知道从几岁开始，孩子就坐在家门口，听着房间里男人们恶心的喘息声，也因此，她的妈妈染上了不少疾患。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小女孩儿看着病入膏肓的母亲，出门要饭，但是处处遭白眼，有了一个外号，叫“小杂种”，指望村里人是指望不上了，她就等着来个外乡人，可是那些来旅游的人，根本不愿意为了这么一个小乞丐去摊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不气馁，终于在沈林面前拦车。

车上下来几个人，鲜衣怒马，长安花看腻了，想要来这苦寒之地，领略一下雁门关外的风采，但是他们谁都没多看几乎熬不过这个冬天的小女孩儿，把二十块钱砸在小女孩儿脸上，可是小女孩儿哭着说，不要钱，但求给点儿吃的，给点儿药，终于把这些人惹恼了，说，再挡路，就压死你！

小女孩儿是真不想活了，跪在车前等死，沈林嫉恶如仇，拎着抢就顶在了司机脑袋上，骂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开枪毙了一个，逼得这帮人把吃的喝的，全留下，不想死的滚蛋。

当初沈林不觉得，可是在人世间走了一遭，沈林才知道，杀人犯法，即便是恶人，也轮不着自己来杀，所以姑娘说要报恩的时候，他没说自己的名字，就告诉姑娘，你娘是我姐，我是你舅舅。警察若是要了解情况，也就追查不到自己头上，更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姑娘。

沈林伴着小姑娘回了家，她妈妈早已经自杀了，沈林又张罗着把她的妈妈入土为安，要离开的时候，姑娘问沈林到底叫什么，以后报恩，能不能找到人？

沈林挺着胸膛，道：“以后，你在江湖上听到沈老大这个名号，就是我！但前提，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沈林自身难保，不会带着这个小姑娘浪迹江湖，他孤身一人又上路了。

后来，小姑娘脑子里就深深刻下了“沈老大，舅舅”这两个名词。

当时，沈林也是运气好，殊不知青海是高人张老果的道场，老家伙知道有个小子在青海，所到之处把百姓祸害了个遍，警察拿他没办法，就出来看看是什么样个后起之秀，一直追查到了小姑娘这里……

这几年，小姑娘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杀掉在正月里剪头发的男男女女，为什么，因为天朝有个正月剪头发死舅舅的说法。

前不久，张老果对沈林出手，全是看准了沈林自身能力，作为前辈要推这个后辈一把，哪儿想到这小子这么虎，说自爆就自爆，张老果穷全身真力，在光荣弹爆炸的时候保护沈林不死，后来几次偷袭，也都是要增加沈林的修为，给他压力，逼他的潜能。

望月何秋为什么会安心离开？她早已经和张老果打过照面了。

当年沈林舅舅保护了自己，自己就要保护沈林舅舅，这是小姑娘余生唯一的意义。

沈林差点儿死了，小姑娘以身为鼎，将蓬莱老祖的死咒转嫁到了自己身上，此时已经被众女子七手八脚的抬上了车，说不出是一个什么心情，担心的问：“那个小姑娘呢？”

蝶舞柔声道：“就在外面呢，张前辈说，你不必挂怀，他们练气法门，是蓬莱死咒的克星。”

沈林总算少了一点儿内疚之情，又问了战士们的伤亡，蝶舞说大半都中毒了，不过孙思瑶已经得到信了，正在往过赶，孙思瑶要是快，还是零伤亡，但是兔子的那些小弟，可死了不少。

这一仗，杀了安倍青川，杀了蓬莱老祖，杀了安道行，沈林神清气爽，总算把这些个肉中刺拔了，靠在车厢上，看着众人，笑道：“喝点儿？”

“你是不想要命了！”张老果那老头拉开车门进了房间，非常不把自己当外人坐下，沈林瞥了一眼，道：“帮老子打了一架，就在这儿当长辈，连酒都不让喝了？”

张老果对沈林的了解，不亚于一直和他有交集的正远大师和叶萧寒，没在意沈林的出言不逊，把一个牛皮小包扔在了他面前，道：“这是安道行的化血神针，还有他的医典，都是江湖上的至宝，归你了！要是放在江湖上，又会引起不小的腥风血雨！”

沈林的伤势正在逐渐恢复，可是相比于从前，恢复速度越来越慢，脸色苍白的说道：“我要这个没用，孙思瑶要来了，给她研究吧！”

张老果撇撇嘴，脱了鞋，在地摊上一踩一个脚印子，有什么吃什么，一边吃还一边嘀咕，“你小子倒也大方，这次大战，对你有什么帮助没？”

沈林叹息道：“说也怪了，这次真没，蓬莱和安倍就那两下子，安道行我也看不上眼，我正在想呢，蓬莱的死咒，我不稀罕学，安倍的阴阳术，幻术，式神，也都是歪门邪道，安道行的医术，也就适合孙思瑶……”说完，眼睛鸡贼的瞅着张老果的神色。

胡吃海喝的张老果一瞪眼，道：“小子说你大气，也小气，没听说过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么？你学了老夫的本事，江湖上哪儿还有老夫的立足之地？”说完，他顿了顿，道：“倒也不是老夫小气，实在是你的经脉底子反复受损，有很多暗疾，学不了这霸道真力！你须听老夫一言，一年之内，你不可喝酒，不可近女色，更不能动武，生生不息的九子金莲药力或许能把的暗疾连根除掉，若是犯了戒律，疾上加疾，迟早会出大问题！”

对此沈林也有些察觉，之前战斗，身上就算有伤势也抗的下来，但是现在，本来好好的，想放个大招，身上也不知道哪儿疼。可有什么办法？打不打，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他只能叹息道：“张老到底是个高人，忧国忧民，天下高人若都像您这样，岂不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啊？”

沈林这话说的挺混蛋，所有人听在耳里，都觉得是在这高手榜第五的人物冷嘲热讽，可是张老果却听出了一抹无奈的味道，约么是吃饱了，用袖口抹了抹嘴上污渍，又把手在衣衫上擦干净，道：“你说你小子，从东北那旮沓出来，就一直成了很多人必杀的对象，多少次被揍成了半死？可你偏偏每次都能活下来，江湖是水深王八多，你小子是庙小妖风大，老夫由衷说一句，这样的江湖才有意思，七老八十的我也想去闯闯！”

沈林浑身刺痛，愤恨道：“有意思个篮子，有朝一日老子回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蓬莱山捣平了！”

张老果哼然一笑，道：“就你现在这点儿本事，怕是连一个二流门派都拿不下来，你以为蓬莱山就一个蓬莱老祖？你还指望我和那望月剑仙给你卖命，指望正远和尚助你灭人家门不成？”

沈林拍了拍桌子，道：“嘿，就现在这点儿本事，老子能一遍儿杀三个超级高手，我倒要看看，这高手榜怎么重排！”

张老果眯起了眼睛，望着这个小子，道：“杀回去就是为了报仇解气？”

“放心吧，没你那么狭隘！”沈林顿了顿，眼眸一转道：“其实说是报仇解气也没什么，老子就回去报仇，一刀一刀杀出来他个太平盛世！还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张老果暗自点头，道：“这位是天山荀玉白，此番真气冲撞，重新冲开了她的经脉，不是废人了，看出来这小娘皮和你不对付，你要斩草除根就赶紧的，她的本事可不弱！”

沈林望了一眼昏迷的荀玉白，笑道：“看起来也不像那养不亲的白眼儿狼，再说我堂堂沈林怕个女流之辈？”

张老果捡起安道行留下的一枚银针，颓自张开手掌，银针就那般违背了万有引力定律的漂浮起来，淡然道：“安道行的针是暗器中的一绝，除了快，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悄无声息，因为他懂得拿捏真气，以气驭针，你可以把这一法门用在你的飞刀上！”

张老果放下银针，道：“至于老夫一身源源不断的真力，榜上高手无人不晓当中法门，却无人敢于尝试，常人气海通常只在丹田，而老夫有胸腹背腰二十二个要害穴开气海，当中凶险，整个天朝只有老夫扛得过来，至于掌法，威力不如正远和尚那手印绝技，贵在掌力连绵不绝，老夫不敢自夸这套功夫法门是对的，却也是百年来主修内功掌法这一脉的极致……”

张老果再无下，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沈林寻思了半天，艰难起身，追出门去。旭日东升，阳光下，那姑娘牵着驴，老头骑着驴，往南去了，远远的，传来一阵歌谣：

白雪侵云影，鸿雁欲南飞。携壶结客，何处空翠渺烟霏。尘世难逢一笑，人生如寄，何事辛苦怨斜晖。无尽今来古往，多少春花秋月事事非……

雪原上烟波浩渺，孙思瑶正骑马赶来，看到了在雪原独立重伤萎靡的沈林，朝着远处骑驴老人微微躬着身，一脸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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