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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江上的日与夜 第1章、朝日初升之时

第一次这么俯瞰着灯光,沈如松油然想到了电影中的星空,还有那副叫做《星空》的油画……但是这里就是倒置过来的星空,星辰在下,天幕在上。

漫长山道传来了清脆回声,似乎是谁在敲击着生铁做的栏杆,“叮~叮~叮”悠远。沈如松摇摇头,把日记本搁在栏杆斜面上,动笔写着。

【早上离开会宁区的时,界碑是地下650米,走了有快两个小时,差不多十公里路了,我照样看不到顶,上边不是隧道桥就是轨道桥,我很奇怪路到底是怎么修的,能绕成这样。】

【可能这么修有助于空气流通?大概是的,这里的空气确实比长安区干净蛮多的,排风系统在附近的缘故?】

【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闻到地表的空气,吹到自然风,是什么味道?什么感觉?】

沈如松歪嘴轻笑了声,什么感觉?也许记一辈子的感觉?

松散的烟灰簌簌掉进日记本装订线中,沈如松停住笔,拂过纸面,稍缓因速写而酸痛的手腕,本子上的字迹潦草得只有他自己明白究竟写了什么鬼画符。

【但,我最想知道,地上,地表!剩下了什么?还有什么?我去荒芜一片的地表,做什么?】

他深深望着家的方向,其实并不是太远,他甚至看到了中心广播塔高高闪烁的廓灯,他阖上日记本又摊开,仰头望向悬着人造太阳的穹顶,黯光落在他深邃的漆黑眸子里。

他怎么会不知道答案?

笔划的最后一竖贯穿过走字底,划过了日记纸大半,他紧紧抿着唇,读过、念过、牢牢铭记着的答案,在心底反复回响。

复兴!重建!

最前边的人群似乎挪动了起来,但公路嵌在山里,地下的山里,虽然沈如松能越过薄雾望见路,但到他这里,可能就过去了两刻钟。

军车连串驶过,掀起了一阵风,刮走了未尽的烟蒂,越过烧着的煤灰,落进到无穷尽的黑暗里。

在这座挖空成白地的山里,无数公民的小家,一阵轻风,火星就能够传遍地下城,传遍大龙山的七个地下城,传遍联盟的光辉首都。

【黑土、灰雪、废墟、异类人、匪军、兽潮……我在军校训练了三年,为的是让我在地表活下去,打垮一切敌人,收拾河山,重建祖国。】

【从课本到海报、广播,所有人都说地表曾繁盛永春,那儿会是我们昔年的家吗?】

【101年了,算起来,应该是我曾爷爷的家吧。】

笔尖刺进了纸页里,刺出一道道痕迹,沈如松奋笔疾着。

【这片土地,总有一代代人踏上去,祖辈、父辈、吾辈!总有一天,回到战前的美丽世界,总有一天,我们的子孙,就不必生于黑暗,会生于光明!生而,沐浴阳光!】

路灯昏暗,这个青年抬起头来,侧仰着,抿着单薄的唇,目光坚定,哪怕他身周,尽是掉漆的标语、不再鲜艳的壁绘,和小车站里不加铺饰的水泥坐凳。

一队队的青年,接续起长龙,迈过沈如松此时要走过的路。

他甚至没有眨眼。

【我已享受了二十年权利,现在轮到我履行义务了,地上的世界固然破败,危险重重,但那儿,始终是我们的土地,是祖辈拼命传给我们的土地,我们还要留给下一代,下下代,直到永远。】

【愿朝日初升之时,以我辈一腔热血,滚烫祖国冰冷大地。】

哨声终于响起,依然尖利且嘹亮。

“起立!”队列前的军官们大吼着,而人群如涨潮的海,齐齐站起,目光不移。

哨声响过了第二下,沈如松站在队列中,钢盔下是一双黑瞳白仁的眼睛,在他之后,之前,尽是原地踏步走的军人。

哨声响完了三下,山谷间步伐声重重回荡,人群如波浪般起伏迭起,向前进发,他们向着太阳真正升起的地方走去!

愿朝日初升之时,以我辈一腔热血,滚烫祖国冰冷大地!

“管制结束,重新前进!”

喊声升到最高,沈如松把日记本塞回了胸袋,双脚并拢,站齐。

抬头间,他那双淡棕色的杏仁眼里泛过的神光与迎面打来的刺目光柱融在一起,淹没掉了他的脸庞廓影,然后一道掠过了他身后千万个同样行进在蜿蜒公路,一路向前的人们。

“我们的家在阳光大地上

那里啊,地广天长

水草丰茂

还有那无穷无尽的

明宝藏

我们的家在阳光大地上

那里有我的祖先同胞

还有那奔腾的大江。”

低声哼唱着熟稔的旧歌调子,沈如松随着沉默的队伍迈着齐整步伐,继续前进。

上行隧道穿过,当队伍顺着最后一道被煤灰污脏的铁路桥行到底,一切豁然开朗。

九根环形主支撑柱下即是辽阔的调度场,任何人仰视支撑柱时,无一不震撼想到何谓“擎天玉柱”,庞大稠密的铁路网围绕着每一根支撑柱展开,构成了辽阔的首都交通调度中心。

数十上百列火车喷出的蒸汽与淤积着的湿气一道高高升起,化作水滴,润湿了人们的脸颊,穹顶倾泻直下的人造光将雨幕辉映地璀璨靓丽,不似人间。

天门!

无数士兵、工人、员在沿着既定路程走到最后的升降平台。

沈如松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忍不住惊叹地东张西望,他的目光跟着铿锵迈过的机甲空降兵,越过了硕大无朋的采雪工程绞机,看向最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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