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天子批完奏章,饮着掌印太监怀恩奉上的香茶,神情怡然自得。相较于他的从容,整个紫禁城都透着不平静。
上一次被人潜入乾清宫,天子震怒,着实撸去了不少人的职务,还莫名死了个御林军将领万通。这次太过平静,宫人们不知道当初被边缘化的是南平郡王势力,只觉得平静背后透出一股风雨欲来。
刺客们没有全部落网,守卫力量增加了一倍,御林军不敢有丝毫大意,连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喘。
感知到门外的动静,朱见深放下茶盏。怀恩上前为他添了茶水,禀报道:“皇上,提督东厂汪直与苏榜眼在外面侯着了。”
“让他们进来。”朱见深随意挥挥手道。
虽然不知道皇上这次对宫中进了刺客,为何不像之前在意,怀恩却不多问,宣了两人进殿,自己退到殿外守候。
两人进殿叩拜,朱见深不急不缓开口道,“免礼。自那晚已过去三日时间,刺客身份查得如何了?”
汪厂公从袖中掏出东西,呈上来道:“皇上请看,这是从那日毙命的刺客家里搜出来的物证。刺客家住城东北角燕子胡同,名叫霍三。无亲无友,从不与人来往,靠着收租子营生。左右邻里无人知他有武艺。”
“霍三?想必是假名。”朱见深冷哼道。他漫不经心扫过汪厂公呈上的物件,目光一滞。这是一只半新不旧的锦囊,上面绣着佛教万字符和三朵白莲,锦囊口露出一截鲜红布角。
“白莲教!”朱见深挑眉道。
汪厂公点点头,指尖射出的丝线银针轻轻一勾,将藏在锦囊的红色布条取出来。
朱见深见了目光暗了暗,并未去触碰,问道:“这条红布有何特别之处?”
此话出口,他心中已有定论,却故作不知。
苏少英上前一步,高声作答道:“皇上,臣以为这锦囊里的东西,与近年兴起的红领巾有关。该组织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来无影去无踪,常留下署名红领巾的纸笺。臣在刺客霍三家中还搜到很多空白短笺。三日前,有人看见陆小凤离开了京城,此人颇受这组织的照拂。当晚离开的刺客中,有一人与陆小凤身形相仿且轻功了得,可作为线索疑点追查下去。”
朱见深目光落在红布条上,意味不明地重复道:“陆小凤啊——”
苏少英明知道他微服出巡时,用朱鸿身份与陆小凤交好,还敢直言不讳,有胆色。
汪厂公嘴角轻翘,斜睨眼苏少英道,嗔怪道:“皇上,臣与苏榜眼有不同的看法,并不认为事关江湖。短笺随处可见,只说明那霍三识字,与人互通消息罢了。臣认为这红色布条是指代红巾军。”
“白莲教、红巾军——”朱见深口中呢喃,满意颌首。
苏少英能查到陆小凤头上,让他很是惊喜意外,而汪厂公更懂得揣摩帝心。这两人配合越发默契,令人欣慰。既没有欺瞒天子,又将决定权不动声色交出去,由天子自行决断。
朱见深回想着白莲教、红巾军两者的关系。
白莲教成立在南宋初期,这个民间组织在元朝得到统治者嘉奖,屡受皇恩,却由它拉开了农民起义的序幕。白莲教与明教、弥勒教等民间宗教整合,组成了红巾军。
明太-祖朱元璋加入红巾军,因为僧侣地位,成为军中白莲教的高层领袖,他登基称帝后,深知白莲教造反的目的,立即颁布取缔白莲教的禁令。
此后白莲教屡屡起事造反,到了清朝还会喊出“日月复来”的口号反清复明。当然有朱见深在,以后没清朝什么事了。所以这红色布条指代红巾军的解释是说得通的。
好个宫九,倒小看他了。还会祸水东引!朱见深暗忖。这还是他登基至今,头一次接触到与白莲教有关的消息。没想到宫九将红领巾与白莲教硬扯在一起,就不怕他找上门?
或许对方真不怕!朱见深隐约感觉,宫九是知道红领巾跟皇家有某种牵连,巴不得找上门呢。
“白莲教死灰复,绝不可股息。”朱见深将这件事盖棺定论,下令道,“此事交给东厂,严查京城还有什么可疑人物。”
“臣领命。”汪厂公回应道。
有白莲教背锅,不管对内对外都有交代,可以速速结案。不过这锦囊破损程度不似作假。若只是剿匪平乱时缴获的白莲教信物,拿来利用一下便罢了。若掺和进去……朱见深眼眸中闪过一道锐光。哪怕宫九身上的龙气对他再有益处,他也会在第一时间掐断对方的喉咙。
“你先退下吧。”朱见深让汪直离开,独留下苏少英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