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照明弹将整条公路照得通明,紧接着,一架美军战斗机超低空从我们头顶掠过。
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愣,事情发生得太突然。
我想,只要那架美军战斗机的飞行员不是瞎子,他一定看到我们了。
听‘大拖油瓶’说,当能上飞行员的,一般不会是瞎子。
班长冲我们喊叫着:“隐蔽!隐蔽!”
我们扔下炮,赶忙跑到路的一旁,趴在石头后面。
美军的飞机飞过之后一个爬升,在天上掉了个头,摆了摆翅膀,又向着我们俯冲下来。战斗机的发动机声响彻整个山谷,照明弹的映照下,能看到美军飞机光亮的金属蒙皮。一边俯冲,美军战斗机上的重机枪开了火。
一长串重机枪子弹打在公路的路面上,激起一道尘土做成的墙壁。有两发子弹打在了刚刚被我们扔在路中间的步兵炮上,溅起两片火花,步兵炮的炮身发出两声钢铁碰撞的响声。
和我们同行的小战士看到炮被飞机的机枪打中,一脸心疼。他看见美军飞机扫射之后机头扬起,一个爬升飞出峡谷,就准备要跑上前去查看炮的情况。他身边的‘大拖油瓶’一把将他抓住,对他说道:“我去!”
说完,‘大拖油瓶’一个闪身,冲上公路,冲向倒在地上的步兵炮。
看到‘大拖油瓶’冲上了公路,班长想要将他拉住,但是错了个身没拉住。班长一个起身,也跟着冲了上去,嘴里喊着:“小白同志,危险!”
美国人的战斗机飞出峡谷后,在天上一个盘旋,又飞了过来。
‘大拖油瓶’跑到了那门步兵炮旁边,检查起来。确定炮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美国人的飞机从峡谷的一端再一次飞了进来,飞机上的重机枪喷射着火舌。
“危险!”班长一声大喊,将‘大拖油瓶’扑倒在地上。
重机枪的子弹威力极大,砸在地上就是深深一个坑,足足碗口大小。有的子弹打在石头上,直接将石头打成碎块。
美军战斗机一轮扫射之后,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便飞走了,只留下惊魂未定的我们。
这时候,‘大拖油瓶’惊叫着:“老班长!老班长!”
我心里一惊,赶忙冲上前去,其他人也冲了上来。就看见班长倒在地上,脸上都是血。
臭不要脸的扶住班长,将班长头上的军帽摘下来,给他检查。我在班长倒下的地方看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面还沾着血。应该是刚才敌人飞机扫射的时候,重机枪子弹将一块石头打碎,炸开的石头砸在了班长的头上。
臭不要脸的检查过班长的脑袋之后,松了口气跟我们说道:“没有致命伤,砸晕过去了,脑袋上有个小口子,但没有危险。”
‘大拖油瓶’自责地说:“都怪我不好,老班长是为了保护我……”
我们赶忙将班长抬到路边,让他平躺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拿积雪给班长擦脸。
一直以来,班长在我心中便是硬朗的形象。而他的突然昏却,让我突然有了一种极大地恐惧。当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才惊异,这竟然是一具消瘦不堪的身体,一副垂垂老矣的面庞。就是这么一个消瘦不堪的身体,支撑着一整个班的灵魂。
过了半响,班长这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一丝疲倦的神情一闪而过。浑浊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天上,在那一刻,我们都不存在了。几十年的沧桑和苦难都凝聚在双眸,这双眼睛在厌倦着,也在缅怀着。
他的目光开始回收,饱经磨难和战乱一生都藏了起来,眼神变得深邃。
叹了一口气,班长眼神变得平淡,站起了身,又化作我心中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可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老班长并不愿意醒过来。他太累了,他们这一代人太累了,承受了远远超过他们所能承受极限的苦难和战乱。
臭不要脸的用三角绷带给班长将伤口包扎,班长戴上军帽,跟我们淡淡一摆手:“走了,磨蹭个屁。”
‘大拖油瓶’说道:“一发子弹打在炮架上,剩下的那个轮子也出了问题,变形了。”
班长踢了踢那炮轮子,那铁轮已经变成一个诡异的椭圆形。
“没事,还能走,只要不是方的,咱们就能把他推上去。”他说道。
本就是独轮的步兵炮,仅剩的一个轮子也变了形,但这被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我们又推着独轮炮上路,能在美军飞机的扫射下捡条命,实在是太过幸运。不过这种幸运对于我们来说,早已经看得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