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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二线

我们被调到二线之后,没有了激烈的作战任务,比之前轻松了不少。但是二线部队并不是意味着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相反时时刻刻都得紧绷着一根弦。

整个朝鲜都乱成了一锅粥,美国人总是优先保证自己的军队能够顺利撤退,但是对于友军和盟军,总是抱着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龌龊想法。

大量的南朝鲜伪军被美军扔在身后,用来当炮灰,阻挡志愿军的追击。

而我军更瞧不上这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

从来听说美国人对自己军队在战场上的伤亡情况统计的特别仔细,可是谁听过美国人仔细统计南朝鲜伪军的伤亡情况的?美国人不关心,我们更加不关心。

毕竟,击毙一个美军就能立功,而你要是击毙一个伪军,连长只能照你屁股上狠狠踹一脚,然后骂骂咧咧道:“真他娘浪费老子子弹!”

有的部队还提得起兴趣去打打伪军,有的部队干脆把成队的伪军赶进深山老林,任他们自生自灭。这年头,除了自个儿的国家能在乎一下自己人,其他国家谁在乎你是谁?

但这就造成前线的部队只管往前冲着找美军打,而我们这些二线部队就得收拾他们剩下来的残羹剩饭。在山里搜剿这些三五成群,却数量极其庞大的溃兵,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溃兵就是寇,这些残兵败将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就会因为饥饿出来袭击我们的后勤部队或者老百姓。一路上我们经常能看到被溃兵抢了衣服和粮食之后枪杀的老百姓尸体,还有他们被烧成灰烬的茅草房子。他们仿佛已经不是人,而是回归了山林中饥肠辘辘的野兽。

而这些溃兵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南朝鲜刻意留在三八线以北的特务,他们会搜寻我军的重要价值目标,然后呼唤美军的轰炸机来空袭。

赵德树的轻机枪两发两发不急不慢的打,将好几个南朝鲜的溃兵封锁在一个洞口只有脸盆大小的树洞里。木头茬子混杂着冻土被打得纷飞,树洞里的溃兵大叫着盲目地往外面放枪。

我们发现几具老百姓的尸体被扒光衣服,但人刚死没多久,于是便顺着脚步和折断的草叶方向进了林子里追剿。最后找到这几个禽兽之后,还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斗才将这几个溃兵逼近树洞。

我和臭不要脸地从溃兵的射击盲区摸上去,往树洞里面扔了两捆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将整棵树拦腰炸断,将隐蔽的洞口完全掩埋。

班长背后背着‘小拖油瓶’上前查看战果,但是炸塌的树洞口根本看不出来里面的情况,不过就算里面还有活口,也永远出不来了。

‘小拖油瓶’身上披着件我军的旧棉衣,本来找了件伪军的棉衣给她盖,那玩意儿和南朝鲜的溃兵一样,到处都是。但‘小拖油瓶’宁愿受着冻也不愿意披着伪军的衣服,眼神里满是憎恨。小姑娘这会儿倒是醒了,也不再哭闹着要她的妈妈。有时候会怯怯地不敢看我们,有时候又会偷偷地藏着眼神瞧一瞧我们这些人。小女孩儿对我们不再害怕,但睡着的时候总是会一个人在梦中抽泣。

臭不要脸地舔着脸跟班长讲:“班长,这洞里少说有四五个伪军呢,可以给咱们算击毙四名伪军了吧?”

班长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说道:“难啊,你咋证明是四个,你去把尸体挖出来就给你算四个。”

臭不要脸的一听就不乐意了:“啥?老子费大劲儿把他们炸死,咋个还得把人再挖出来?不去不去!”

班长点上根烟讲道:“那连里最多就只能给算一个击毙,可能一个都算不上,毕竟没见到尸体。”

臭不要脸的一脸懊恼,皱巴巴的脸更是皱成一团。随后狠狠叹了口气,冲着倒塌的大树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不甘心地骂道:“呸,白白浪费老子两捆手榴弹!”

我们总说铁脚板子跑过汽车轮子,但是其实汽车轮子总是要比人的双腿来得快,比如说逃跑!

兵败如山倒,美军的溃军连绵数百公里。

几十公里的山路我们也许可以跑得比汽车快,但从价川到三八线足足有几百公里。如果我们也可以有美军那样的行军速度,当然现在说的是溃败速度,我们说不定可以一鼓作气将他们赶下海。

但是当前沿部队追着美军屁股后面打到三八线附近的时候,美军已经在三八线以南构筑了好几条防线。

打败溃逃中的美军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想要进攻构筑完整的整条防线,就必须重新集结部队制定进攻计划!

按照命令,我们护卫着野战医院和师部机关,来到三八线附近的观音山北侧。

班长说:“抽时间把拖油瓶送到野战医院那边去,安全一点还有人照顾。小女孩儿家家的,总不能一直跟着咱们这些个早上有命、晚上没命的脏汉子。”

‘小拖油瓶’瞪着黑亮的眼睛,磕磕巴巴地学着中国话:“当……汉……几……”

班长这么说了两三回,但总是没时间去一趟相隔不过十来公里的野战医院和师部,因为最近我们和隐藏在山里的狗特务玩儿起了捉迷藏。

倒是小女孩儿现在知道‘小拖油瓶’是在喊她,每次听到我们说到‘拖油瓶’,她就要冲我们甜甜地笑。

看我们经常用松枝和草叶扎在帽子上做伪装,‘小拖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找到的白色小花插在臭不要脸的帽子上。臭不要脸的还一脸纳闷,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花?但最后,臭不要脸的也没舍得把那小花扔掉。

我们看着直乐,战争的阴霾在我们之中消散。我开心地想着,以后成家了也要生个小女娃娃。不,一个不够,要生俩。

和谁生娃娃呢?我茫然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那个声音真悦耳。

很多年后,我的四个闺女都长大成人,我也已经退休多年。

突然发现的这股特务引导美国鬼子的轰炸机袭击了一个正在运输炮弹的汽车连,十几辆车被炸的只剩两辆卡车,还都是伤痕累累,一辆卡车驾驶室的车门都被炸弹皮给削掉了。一个汽车连,就剩下一个年轻司机和他们副连长还活着,其他人全和车一起牺牲了。特务在完成引导之后,准备对仅剩的两辆卡车和生还的两名汽车兵赶尽杀绝,却被我们撞上,当即便发生了交火。

不得不说,这几个特务不过三个人,可在山里滑的像是泥鳅似的,怎么也追不上,但他们也没能甩掉我们。最后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这三个特务给击毙。本来想在他们身上搜点儿吃的,结果击毙他们之后才发现,他们比我们还可怜,几个人饿得都皮包骨头、不成人样。

班长讲道:“伪军里面,也是有顽固分子的。这些特务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人员素质也越来越高。后勤线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我们志愿军入朝的突然性已经没了,接下来和敌人就是硬碰硬,看看谁的骨头更硬!仗,不好打啦!”

崔岩听到班长的话,显得忧心忡忡,这抠门的家伙和班长在一起最久,知道班长这话的意思。

赵德树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只知道抱着他的机枪逗着‘小拖油瓶’玩儿。他的年龄,当‘小拖油瓶’的爷爷也是够的。

他的副射手张茂才整理着弹匣,将他们擦得干干净净,把里面压满子弹。机枪是步兵小组的命根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小心养护。

臭不要脸的总是笑嘻嘻,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总是有一种兴致勃勃的乐观和冲劲,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沮丧和服输!

吴翔那小子算不上乐观,只是有些没心没肺,听天由命的性子。他在班里话其实很多,这让我想起了蔡宁那个南方兵。打仗死人太正常不过,只是身边絮絮叨叨的战友突然牺牲,人的心里总是要难受得要死的。

我见识过惨烈,见到牺牲,心里会很难过,但对于自己的生死却早已经麻木。其实人就是这样,当你习惯一件事情并且心里有了信念,就不会再害怕和恐惧。人们恐惧的都是未知的黑暗。

战士生来为打仗,军人天职保家国!我们经历的这场战争非我们所愿,但我们却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国家来这里拼命。

和连里汇合之后,休整了三四天的时间。紧接着,连里接到了新到的物资补给,枪支、弹药、手榴弹、炸药包、干粮和十来个新兵。谁都明白,领装备只意味着一件事情,我们即将越过三八线,全线进攻美军构筑的防线。

听李潇说,我们的上层一直在和美国人谈判。说实话中国人半点儿都不想打仗,平平安安去赚点小钱,安家过日子才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梦想。

但听说美国人很是傲慢,他们说中国人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誓要将我们消灭。对于他们来说,甭管是黄种人还是黑人,都是老鼠。可我们才不是老鼠,我们只是想保家卫国,只是想保护好我们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美军在集结部队!从他们的国家,从日本,集结大量的军队源源不断送到朝鲜来。

这场仗从这里开始,就远远不是简单的输赢便可以盖棺定论。

而是中、美两国国家意志的相互碰撞!是东、西方几千年明的互相征服!一个不屈的民族在这里被重新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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