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寻到我这里来了?”谢贵妃有些气急败坏地问宫女,发髻松散,额上还贴着绞了的两块膏药,蜡黄的脸显得很是憔悴,“不是早就告诉她我病着不便见客了吗?”
宫女低声道:“是,先前已经与长公主说过了,只是不想她今日又来了,还说娘娘若是不肯见她,就去与太后娘娘说当初娘娘得了康王府多少好处,没少仗康王的势。”
“蠢货!”谢贵妃气得青筋暴跳,贴着的膏药也跟着翕动着:“这会子不想着躲着风头好好在公主府待着,等着康王的事情过去,居然还整日来宫里吵闹不休,还想着把我也给拉下水,她难不成是疯魔了,要让大家一起跟着康王死了才好?”
宫女道:“怕是又来求娘娘替驸马说情的,这几日长公主可是没少求宫里的各位娘娘们,只是没人敢替她说话。”
谢贵妃冷笑道:“她还以为是康王得势的时候,宫里的人都上赶着巴结她不成,到了这时候都还怕撇不清楚,哪里敢应承她惹了太后娘娘的气恼。”
她说着却是越发烦躁起来:“若不是当初没了法子,我又怎么会愿意与康王府来往,现在倒是添了不少麻烦。”
“只是如今要怎么办才好?若是长公主再在宫门前闹一会,只怕会惹得宫里人注意的。”宫女道。
谢贵妃懊恼地摆摆手:“去与她说,我这几日病得厉害起不了榻,过两日再请了她进宫说话,就是要救驸马也不急于这一两日,总要打算一番才好。”她只恨寿宁长公主太过愚蠢,这会子不想着老老实实待着,还要来带累别人,她如今也没什么法子,只能用缓兵之计暂且拖着,再想法子搪塞过去。
宫女应着出去了,殿中只留下谢贵妃一人独自坐着,她脸色很是阴沉,自打康王伏诛以来,她在宫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从前皇上每月大半时日都留在她的慧毓宫中,宫中各位妃嫔美人见了她无不恭恭敬敬,就连太后对她也是和颜悦色,谁人不知道她是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可如今皇上从西郊回来就不曾来过慧毓宫,太后更是见都不曾见过她,宫里的人都知道她从前与康王府来往密切,这会子如同避着瘟疫一般避着她,幸灾乐祸的议论早已传到宫中沸沸扬扬。
她让宫女去打听了,自打皇上去了西郊,就对那位云美人很是宠爱,这些时日日日留在云岚殿里,对云美人的宠爱甚至比当初对她更为看重,这让她很是气恼,却又毫无办法,就算是盛装打扮想尽法子可也见不到皇上,徒劳无用。眼看康王的事未必就这样轻易过去了,寿宁长公主那个蠢货只怕还会拖累她,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总得想出法子来,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了宠,让慧毓宫沦为冷宫。
怀上皇嗣!只有怀上皇嗣才能让皇上与太后重新对自己重视起来,她猛然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殿外,她必须要赶紧怀上皇嗣,有了皇嗣,太后终究会顾忌几分,或许不会为了康王与寿宁长公主的事怪罪她,甚至还能抱住她的富贵荣华,不至于就此一败涂地。
她思量着,高声唤了宫女进来:“快,快去太医院请了沈女医过来,我要请她过来给我看脉。”
宫女一脸惊愕:“娘娘,可沈女医是……”沈女医可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女医,怎么能让她来给谢贵妃看诊呢。
谢贵妃不住地摇头:“她如今领着太医院掌事,自然要来替我看诊才是,她一定有法子能让我怀上皇子。”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把抓住宫女的衣袖:“先前她不是给我开了方子,让太医院看过的确是助孕的药,快,快把那方子拿出来,让人照着方子煎药。”
宫女去太医院请沈若华,却是不曾见到,太医们告诉她,沈若华有事告假了,因为沈均儒一家到了京都。
这时候,沈夫人正下了马车,抬起头看着高高的沈府府门,清漆大柱,厚实的朱漆匾额,门前几个伶俐的小厮正帮着抬了箱笼下马车向着府里进去了,看起来虽然比不得权贵世家,却也是古朴大家,不似寻常的小康人家能比得上的。
她却是脸色微沉,拉过正好奇四下打量着的沈子蕴,与一身长袍的沈均儒道:“这里就是她置办的宅院?”
沈均儒点点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宽心,我瞧着若华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性子稳重了几分,想来是在薛家受了太多委屈才会变了性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一会见了就知道了,不要太过担心了。”
沈夫人却是摇了摇头,叹气道:“母女连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只是这些事绝不会是她能做出来的,我怎么也难相信她真的是若华。”她在保定府听说了沈若华与薛昊和离,请了福王妃替她讨回了陪嫁,还成了宫中的女医,前些时日更是去了大同府平定瘟疫,回来便成了宫中一品女医,还领了太医院掌事,得了太后的赐婚。这一桩桩一件件外人看来很是了不得的风光的事,在沈夫人看来却是越发加深了疑心,她最是清楚自己女儿,那样懦弱的性子,就是薛家人欺负到了头上也不敢反抗,更是不通什么医术,哪里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能够做出这些事来。
她的怀疑越来越重,一心认为眼下这个沈若华只怕不是她女儿,而是撞了邪了,所以才心急得要赶到沈府,要亲眼看一看沈若华,看看究竟是不是她女儿,还是被什么迷了心智的邪祟之物!
沈夫人心情复杂地盯着大开的府门,拉着沈子蕴停步不前,沈均儒也只好陪着她站在门外,却是吩咐小厮去请了沈若华出来相见。
沈若华得了禀报,早已经带着夏嬷嬷与青梅夭桃往府门外来迎,刚走出门来就看见沈夫人阴沉着脸站在门前死死盯着她,那目光里带着打量揣测和担忧,只是却一言不发地立着,似乎要把她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