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雪果然停手了,她指了指天空,说:“去把你们上面的人叫来,你已中了蛊,若敢擅走,必浑身腐烂而死。”
这地方的劫匪果然有所依仗,不多时,另一伙人也来了,然后雪地里又多了十几具尸体。
打死小的来大的,打死大的来老的。
今夜的村子里,这样的戏码按部就班地发生着。
每一个来的人,名头都极大,皆是足以令小孩止啼的狠角色,当那些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大恶人,抡着巨大的武器走来时,所有的村民都捏了一把汗。
唯有秋秧不怕。
她觉得,姐姐娇小的身躯可以为她挡去世间的一切风雨。
果不其然,那些平日里名头震天响的狠觉,在今夜都成了一戳就破的指,司暮雪像是苏醒的魔神,在这里展开了血腥而无情的屠戮。
杀了几轮之后,长生门的长老来了。
“大胆妖孽,竟敢在长生门的地盘胡作非为,今夜,本座定将你炼入这宝葫芦里!”一个面黄肌瘦的大长老手持葫芦瓶,骑着灵兽赶来。
“是你……”秋秧看着这形同山鬼的饥瘦老人,怔怔开口。
大长老看向了她,心中一喜,“秋……秋秧?对吗?哈哈哈,没想到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啊,甚好甚好!”
“你认得他?”司暮雪问。
“嗯……当年就是他来转达我爹的死讯的。”秋秧说:“他还给了我一笔钱。”
“哈哈哈哈,小丫头记性真好,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给你钱?”大长老自问自答道:“因为你爹是难得一见的活丹,我将他炼成了丹,吃下,大涨了十年修为,爹已如此,女儿肯定更加美味,我生怕你饿死,就给了你一大笔钱,将你放养在这村里养着,啧啧,险些忘了此事呢,女儿长大了,该宰了,该宰了……”
“爹……”秋秧张开嘴,只觉遍体寒冷。
她一直以为爹是修行走火入魔死的,今日才知道,原来是被残忍地炼成了活丹……
秋秧泪流满面。
司暮雪俯下身,为她擦着眼泪,问:“你想他怎么死?”
“千刀万剐。”秋秧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严酷的刑罚。
大长老听了,哈哈大笑,他高举宝葫芦,对准司暮雪,大喊一句:“收!”
葫芦照耀金光,笼住司暮雪,却不能伤她分毫,反而将她映得惶惶如神女。
大长老被轻而易举地击败,以真气凌空吊起,司暮雪把刀递给那尖嘴猴腮的劫匪,让他执行刑罚,大长老肝胆俱裂,不断求饶,但无济于事,他的道袍被剥下,刀贴着他的骨头刮过琴音,将肉片了下来,鲜血淋漓。
大长老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雪夜。
整个村子的人都见证了这场严酷的刑罚,他们过去眼中的老神仙就这样被千刀万剐,剔得只剩骨头。
刑罚持续一夜,太阳升起。
执行完毕刑罚的劫匪带着病态而残忍的笑来邀功,然后被司暮雪一剑杀死。
司暮雪已恢复了真容。
初晨的阳光映照过来。
神女红发垂落,麻衣如雪。
许久,身后都没有传来秋秧的声音。
司暮雪回过头去,发现秋秧正看着她,抿紧唇,泪流不止。
“雪……雪儿?”秋秧怔怔开口,像是‘认’出了她。
司暮雪错愕。
仅仅一个错愕的功夫,秋秧的身影就变得模湖,司暮雪心头一凛,连忙张开手臂去抱她,可她只抱住了那件小熊衣裳,衣裳内空空如也。
司暮雪向村民询问,没有一个人记得秋秧,彷佛她从不曾出现过。
黄粱一觉醒,千秋不必眠。
司暮雪望着遍野的尸体,抱着这件小熊衣裳,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了那座没有碑的墓前,她亲手挖开墓,墓里没有尸骨。
她将这件衣裳埋了进去,埋成了一座衣冠冢。
日上中天,阳光明亮得近乎虚假。
她回到了秋秧的家里,推开门,环视四周,然后将门锁上。
尘埃与光都被锁在了里面。
此后,司暮雪开始北行。
她知道,极北处有一座城,厄城,那是天道的所在。
金佛已死。
天道的显化虚位以待。
她再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但她并不是要当天道的奴仆,那只是一个台阶,她要做自己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