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去下湾一趟”

领下喊刘老歪的差使，向南去当着一群妇女的面，跟柳纤云打了声招呼！独自一人往下湾赶去，走出向家祠堂大院，望着西边即将被黑云吞噬的夕阳，这天气要变了啊！

“汪汪汪……”

“向……向老师好，姐姐，向老师来了”

向南去刚走到刘老歪屋场下面，迎接他的是三条咧牙狂吠的赶山狗，吓了他一跳。

刘家二闺女刘杰，带着四个妹妹正在屋场玩，见自己小学班主任来了，赶忙喝止自己家的狗，神情紧张地捏着衣角，跟向南去打招呼：“向老师好”

说完，她又朝灶屋方向喊：“姐姐，向老师来啦！”

“向老师好，您……您坐”

在灶屋洗土豆的老大刘军，闻声赶忙跑了出来，小姑娘个子挺高，长得清清秀秀，只是瘦得有些离谱，看着向南去很是腼腆拘束，怯生生地说完话，又跑进堂屋搬出一条小矮凳来，请向南去坐。

“刘军同学，刘杰同学，你们好”

向南去笑着温言回应二人，看着两个学生的穿着鼻子酸酸的，这两个孩子同班读成绩都很好，小学五年级，两姐妹下半学期都退学了，为此，他当时来过刘老歪家做过劝学工作，无奈入眼所见……这个家实在太穷了！

刘老歪三十出头才结婚，老婆是个精神病，七个闺女死了一个老幺，是他精神病老婆冬天捂死的，说起这事就让人揪心，由于他家里穷冬天太冷，一床破被子盖不住一家人，她老婆这个精神病，晚上睡觉活活把老幺夹胳肢窝闷死了。

最大的刘军今年才十五岁，刘杰十四，两人身上都穿着打满补丁的大人衣裤，最小的老六四岁多了，还光着屁股。

“刘军同学，你爸爸不在家么？”

向南去好不嫌弃，抱起光着屁股脏兮兮的老六，微笑看着小姑娘刘军询问，语气很温和。

“嘻嘻……”

还没等小姑娘说话，一个头发蓬乱不堪的妇女，从正堂屋走了出来，倚门看着向南去嘻嘻嘻笑着，破衣领子敞开露出……。

向南去赶忙别过脸去，一声不吭！他不跟刘老歪老婆打招呼，是怕这个可怜的疯女人缠上他，下湾曾经有过老光棍汉，来刘老歪家就发生了说不清的事情！最后那个老光棍，让刘老歪狠狠揍了一顿，还送到了派出所。

刘军十五岁的小姑娘了，已经懂了事！见母亲衣衫不整地出来，红着脸赶忙把母亲哄进了里屋，出来后又吩咐二妹去喊父亲回来。

“你来做么子？”

刘老歪回家看见向南去，让大闺女把几个小闺女带进灶屋，才皱着眉头冷着脸说话，他女儿很少出去，不知道向南去现在，已经不是步云桥镇中心小学的老师了，可他知道啊！最近听说镇上有丢孩子的，人贩子拐了去卖钱。

“老刘，明天我大伯过大寿，我是来请你去杀猪的，给钱”

眼瞧刘老歪有防着自己的意思，向南去笑了笑，先递上一包大前门，再敬上一根中华烟，毫不在意说明来意。

“那好，你先走，我收拾一下家伙就来”

有能挣钱的活干，刘老歪当然乐意，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伸手接了大前门，点头答应下来，却并没有接向南去后敬的中华烟，自顾进了堂屋。

这几年，自己太不招人待见了啊！向南去微微摇头心里感叹，点上刘老歪没接的烟，喊道“老刘，我还是等下你吧！时间紧，要杀两头猪”。

“好”

刘老歪在堂屋收拾尖刀钩子等家伙，闻言心里吃了一惊！嘴上大声说了个好字，往常他给人杀一头猪，收两块钱，一年下来也不过杀六七头猪，欣喜这趟活能挣四块钱。

农村正儿八经的杀猪匠，杀猪都有六把刀，一为“放血刀”，二为剥皮刀，三为分骨刀，四为剔骨刀，五为切肉刀，六为尖头刀。

刘老歪这个猎户，杀猪完全是夜路子，家伙事就三把刀，一把尖头刀，一把剥皮刀（他平常剥猎物皮用的刀）外加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

“刘老歪，你个狗日的，大家伙就等你来了，让大家伙好好见识见识你一人杀猪的场面”

二人回到向红军屋场，向解放迎向刘老歪笑嘻嘻地说话，敬上一根烟给刘老歪。

走在刘老歪后面的向南去，听着向解放骂人的话，嘴角直抽抽，心知向解放倒不是故意骂刘老歪，实在是农村糙汉子大都带着这个粗话头。

“村……村长，抽烟到我这儿来撒，你客气了”

刘老歪有些受宠若惊说着话，赶忙放下装着家伙的布袋，难得露出笑脸双手接了村长的烟，神态很是恭敬。

刘老歪之所以对向解放恭敬，原因是今年交公粮他家因为人口多，现在还欠了些没交上去，向解放知道他家困难，帮他出头担保了，是以刘老歪打心眼里感激向解放。

在向南去去请刘老歪的时候，向解放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剁肉的门板、挂猪的梯子，以及新搭的两眼大灶台子上大锅里的水也快开了。

向南去还是没看见大伯跟父亲，就连向前进向国庆也没看到，找老婆一问，才知道向前进跟向国庆拖着平板车，帮向大伯父亲等人拉草鱼去了，摆酒席少不了整条鱼这碗大菜。

杀猪这样的场面，小孩子不宜观看，向南去让老婆抱着闹腾的宝贝女儿进屋，自己跟着一群瞧热闹乡亲去看杀猪，看有没有需要帮手的。

“咳咳，大家伙想看刘老歪一个人杀猪，都安静一下，别吵吵了哈”

两头猪关在向红军家空着的猪圈，有一头卧倒正在酣睡，向解放轻声让围观的村民噤声。

刘老歪打开猪圈栏杆，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身体，虎目圆睁嘴里咬着尖刀，轻手轻脚走进了猪圈。

向南去见刘老歪用手势、驱赶着那头哼哼唧唧没睡的猪，两手快速扣紧那头睡着的猪两只后腿，那猪两百斤有余，愣是被他倒提了起来，这一幕看得向南去目瞪口呆！

刘老歪半拖着猪后退到猪圈外面，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那猪嗷嗷叫着死命挣扎，却始终挣不脱刘老歪青筋暴起的双手。

到得门板旁，刘老歪双手用力将猪掼在门板上，单手扯着猪耳朵，左腿膝盖顶在猪心口位，另一只手迅速取下咬着的尖刀，捅进了猪咽喉……拿着盆子装猪血的人，见状赶忙摆好盆子装猪血。

“好，狗日的刘老歪厉害啊！比杀猪的张大行利索多喽”

“……”

围观的人无不惊叹刘老歪的本事，向南去看着刘老歪，心里也暗赞了一声：“这人不止力气大，巧劲也用得妙到毫颠，是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