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盈微微一歪脑袋,鬓边的青玉米珠流苏摇曳生姿,衬得水灵灵的目色越发婉转莹莹:“她刺绣功夫厉害,还会制香,那天姐姐瞧见她的身手了嘛,多潇洒呀!我喜欢同她一起玩,特别安心。”
贺兰氏微微动了动眉心,状似无意的睇了眼蕖灵。
蕖灵笑着点了点她光洁的额:“你啊,都要嫁人了还光想着玩。可要多学学人家的能干才是。”
“我知道啦!”芙盈乖巧的抱着她的臂,笑意缓缓淡去,可惜道:“要是以后可以经常去找她玩就好了。可听说她都不爱出门,现在又是国丧,没得席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了。”
鲜卑族人深刻的眼眸中有意味深长的幽光微动,贺兰氏缓缓一笑道:“咱们两家本就是亲戚,她到底不是你堂姐的儿媳,也不必论什么辈分,你们做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可以。你若想去,递个帖子过去,只要琰大奶奶欢迎,你去就是了。”
芙盈苦恼的瘪了瘪嘴:“可我娘寻常不叫我出门。”旋即娇娇的挨上贺兰氏身边,“大伯母,您帮我去说说吧!我娘听您的。”
贺兰氏含笑着,神色十分疼宠:“有什么不可以的。回头到了家,我同你母亲去说。”
芙盈笑的眉眼弯弯:“谢大伯母!”
蕖灵的眼底微微漾了一圈水波,同她道:“听说她们晚些就要下山了,你要去送一送么?”
芙盈微微一讶道:“今天就要下山了嘛?那我要去送一送的。问问她,回去后能不能去找她玩。”
看着芙盈提着裙摆出了院子,蕖灵端了盏茶道贺兰氏手里,笑盈盈道:“天真有天真的好处。她没有城府,那边也不会防备着她的亲近。有她常去,咱们总能探出些什么的。”
贺兰氏澹澹一笑,乜了她一眼:“你好好瞧着,看看姜家的都是什么手段。镇北侯府的世子,必须得是咱们家的血脉,明白么。”
蕖灵袖手恭敬道:“侄女明白。”
苏家的人比侯府走的要早一些,苏九卿同带着面纱的宠妾牵着手,一路从客院到了马车,好不风流恩爱,面对香客们或惊诧或看戏的眼神,也浑不在意。
上官氏咬碎了银牙也无可奈何,勉强维持了委屈神色上道马车,只盼着早点回去叫父母和老太君道苏家赶走那贱人!伯夫人从前对上官氏虽不算十分满意,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总要护着些的,只是经了这半年的时间,眼看着儿子为了这门婚事越发疯魔,更是为了今早发生的事情,隐约感觉到上官氏对付旁的女人的手段太过阴毒。
正室夫人有手段是好事,能让丈夫的后院清清净净,可太阴毒了却于门庭是极为不利的。
尤其伯夫人感觉到上官氏善妒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她能接受的程度,怕是来日压根容不下儿子屋子里有别的女子伺候。
若儿子愿意也便罢了,偏偏儿子就厌恶她这幅样子,以至于连伯夫人对她也越发恼了起来。
看着她上了第一架马车,便退去了后一架。
如今她是管不住儿子了,生怕逼的极了,连家都不回,不过是个妾,只要不闹着明媒正娶,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去了。
伯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担忧道:“怕是回去还有的闹了。”
伯夫人本是好性子,却也厌烦起来,用力掐着眉心,留下了一抹烦躁的红痕:“闹就闹,把我儿逼成这样了,还想如何!再闹,就把婚事无限期推后,谁也别想过了!纳了贵妾进门,还怕没子嗣么!”
老妈妈叹了一声,若是主子早有这样的强硬,好好的贵公子,皇亲国戚,也不会落成今日模样了。
可上官老太君说一不二的性子,哪里容得夫人说什么。
思忖一下,老妈妈劝道:“还是让伯爷和舒娘娘出面吧!能退的就退了,不然,咱们哥儿的后半生可要如何才好啊!”
原本出息的儿子闹成这样,丈夫早对她生了不满,不过是看在二十载夫妻情分上没有摆了脸子给她看。可到底也少宿在了正屋。
这两个月更是早出晚归的,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话都说不上了。
又想着儿子若是同上官氏继续闹下去,即便如今其余诸子没有动作,保不齐哪一日就要打起世子位的主意。
到时候家里哪还有得安宁!马车走在山间道路上,有些颠簸,金银线绣以的硕果盈枝纹翻飞不止,反射的光芒落在眼底刺的心里一阵惶惶不安。
伯夫人总算咬牙应下了:“回头先与伯爷商议着,若是应付不了母亲,我便进宫去见娘娘。”
老妈妈微微松了口气,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和婉了些,若是能扛住上官家的压迫退了这门婚事,哥儿的前程就还有的转圜:“老太君是做长辈的,能逼着您和伯爷,却不敢对娘娘不敬的。最坏的打算,哪怕不能退婚,也好叫表姑娘安分些。”
夏日午后的日头汪着冷金的色泽,如海上波浪,一浪扑过一浪,波澜壮阔。廊外紫红色的刺槐花开的繁华堆锦,在烈焰般的光线下格外的格外凄艳。
屋内正式伏着交椅的扶手凄凄哀哀的轻泣着,眼眶微红,低低倾吐着自己所受的屈辱:“……从前只是屋子里摆着小星儿,如今更过分,把外头的妖娆货也弄回家里去了!前儿姑母叫他去寺里静静心,他倒好,同那女人同宿在客院里,半点脸面也不肯给咱们!”
上官老太君生的一张平凡的脸,说一不二的威势将她的面孔雕刻的肃而硬,高额薄唇,凌厉的眼眸便在那灼灼的阳光下渐渐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