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却摇摇头,指了下自己的耳朵,连连摆手,表示耳朵也失聪听不见。
我纳闷了,忍不住追问:‘既然听不见,为什么我说的话你都能理解,我并没有做什么聋哑人手势啊?’
他依旧是温暖地笑着,用食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嘴唇。
‘这是?’这次的手势我没有看懂,疑惑起来。
另一侧打耳钉的云南小伙子给我解释起来:‘他是通过观察你说话时的口型变化,解读你说了什么。’
我惊讶极了,虽然知道聋哑人可以通过长期观察说话者的口型,练就出一项特殊技能,叫做读唇术,但是这有很大的区域性,因为不同地方的人说同样一句话时,口型有很大的差别,而他是河南的,离这相差两千多里,怎么能用读唇术知道我在说什么呢?
妹妹和我有着同样的疑惑,不过性格迥然,她直接向那个聋哑小伙子表达了自己的质疑:‘就算你会读唇术,也不能哪个地方的口型都读出来吧,他们三个加上我们姐妹俩,可是四个不同的地方啊?’
他听到质疑后并没有生气,脸上依旧露着迷人的微笑,用手指了指另一边的云南工友。
那位打耳钉的小伙子忙向我们解释起来:‘这个疑问我们以前干活的时候,很多工友也提过,他给我们比划了一通也没有明白,后来回到宿舍用笔交流才弄懂的。
他说汉语的方言主要有七大种,分别是北方话、客家话、吴语、赣语、湘语、闽语还有粤语,他在工地接触了这几个地方的人,细细研究过他们的口型并通过大家的行为验证后,已经掌握了五大类口型的读唇术,虽然不能百分百准确,但十之八九不会错。’
听后我和妹妹惊愕不已,脸上写满了赞叹,读心术本就很难学,他一个工地干活的小伙子竟然掌握了七种,这样的人可以称之为人才了,完全不用在工地板砖砌墙,就算没钱创办自己的培训机构,随便找个聋哑学校当老师绝对没问题,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帮他一下。
打开话茬之后,大家聊得话语多了起来,相互之间熟络了,没了拘谨和客套,要不是接下来出现的一件事,我都差点将车上席子里裹着的父母给遗忘了。
当时聊得很投机,无话不说,他们四个也在我们姐妹面前露出了原始形态,时不时地说几个带荤腥的段子,看着我和妹妹假装嗔怒的指责和会心的笑意,他们兴奋极了,心理上也得到了满足,高兴地抽起香烟来,由于车斗子上风很大,不会闻到多少烟味,所以我和妹妹没有制止和反感,随他们去了。
冷不丁的,在外环路上平稳行驶的汽车突然哐当一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年龄稍大点的那个小伙子嘴巴里的香烟脱落,掉进了领口里,他被烧得痛叫一声,跳了起来。
白帐篷的一角从他的手里抽了出去,‘呼啦哗啦’地随风飘扬着,与此同时,云层中透出的一抹阳光恰巧照在了席子上。
望见这一幕,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彻底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七手八脚地将飘扬的白篷布拉回来,重新遮挡住照下来的眼光。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小黑豹骤然停下,将我们一阵好晃。
‘砰砰’两下车门关闭声后,黑脸工头和算命老头从车里钻了出来,一脸惊慌地瞅着车斗子,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你们四个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攥紧的嘛,为什么还让白篷布掀开了?真是没用!这月工资扣一半!’黑脸工头无比愤怒地训斥起手下人。
这四个小伙子,尤其是那个抽烟的四川小伙子,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任由工头呵斥,听说工资被扣一半后,眼泪都快要下来。
‘小四川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看来黑脸工头已经在后视镜里看到是他松了手。
小四川胆怯地抬起头:‘我正抽着烟,车一晃悠被烫着胸口了,手上的劲不足,所以让——’
‘你别干了,直接回老家吧!还想挣钱回家盖房娶媳妇?就你这不着调的样,等着打光棍吧!……’黑脸工头让我们姐妹见识了他生气的样子。
‘好了,别先训了。’算命老头轻轻拉了下黑脸工头的胳膊劝了句,然后抬头望向我们,忧心地问道,‘尸体有没有被太阳晒着?’
‘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还没有容我们回答,芦苇席里突然传出阵阵开裂声,每一下都震慑着我们惊惧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