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离曜有些失落,“想必他从小在昆仑山和你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非比寻常,你才愿意百般为他遮掩身份,甚至不惜欺瞒神帝和天道吧?”他真的是你心里那个不可替代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羽烛白不耐烦了。
“你想出去吗?”离曜看着她的眼睛,“嫁给我,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羽烛白拧眉看着他:“你在说什么疯话。”
“这是天道说的。白龙尊贵纯净之血,绝不可被魔种玷污。”离曜对着她伸出手,“若你愿意就此和大修罗王断绝关系,再无往来,你就可以走出这里。昆仑君若是还在,想必也不愿意看你堕落至此。”
羽烛白简直要笑出声来:“你那神通广大的天道没告诉你,大修罗王是谁吗?”
离曜皱眉。
“你请回吧。”羽烛白说,“天道有本事就一直关着我。”
“沧雪,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
羽烛白指着自己的心口,认真地说:“神帝在这里种过一个‘清心咒’,这个咒术会强行把墨寒川从我的脑子里洗出去。我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住他,不是因为神帝的咒术失去了法力,而是因为我用寒川的朔风箭把那个咒术从我的心脏上剖下来了。
“我不怕死,天道也威胁不着我。”
白冉从背篓里探出头来,嗅着雨丝清凉的气息,抽了抽鼻尖。
汀罗反手把他往背篓里按了按,避免他吸引来不该吸引到的人。白冉身上的神息太重,而周遭鱼龙混杂,很难说没有居心不良的人。
妖族没有自己专属的领地,一直游离在人间与魔界的夹缝中。妖王换了好几茬,如今的妖王早就不是当初三叩九拜,把羽烛白跪得下山的那一位了。
汀罗来到一处药堂前,房前的柳叶开得正绿,在雨水中洗濯出了勃勃生机。
他还没跨进药堂里,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忽地摇摆起来,连那一树柳枝也跟着哗啦啦地响。汀罗停下了步伐,没过多久,里头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只小妖。
那大概是一只小猫妖,化形化得粗糙,发顶上钻出来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哆哆嗦嗦地仰头看着汀罗,低声说:“我家主人有请。”
汀罗矜持地点了一下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间药堂里没有任何阵法保护,要不是门口的异状,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妖王屈居此地。
白冉费力地掀开背篓上的盖子,探出头来,四下环视。
他没见过这位新妖王,也不知道这位妖王脾气秉性如何。但是羽烛白对妖族有恩,想来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墨寒川的要求。他知道墨寒川让汀罗把自己带来是什么意思,当年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小妖惨死,墨寒川这是要敲打他们。
他思绪飞转间,汀罗已经来到了妖王面前。
出乎意料地,妖王是个病弱的年轻人模样,就像人间随处可见的白面生。汀罗往他面前一站,他身上那种孱弱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仿佛汀罗一个人能打他十个。
他们进门时,妖王正守着小火炉,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候。
“大修罗王信使,我身体不适,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妖王对着汀罗一抬下巴,面无表情地说,“请问大修罗王有何贵干?”
“此行是为我家尊上带一句话。”汀罗一板一眼地说,“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现在是你们偿还天裂之战因果的时候了。”
他说完就掀开了背篓上的盖子,白冉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妖王。
“这是沧雪神君收养的那只小狐狸。”妖王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摸了一下白冉的脑袋,“我有听闻天道对沧雪神君下的诛杀令,恕我直言,纵然我将整个妖族都压上去,也无法动摇天道的意志。”
“不,不是为了诛杀令。天道今日抓走了沧雪神君,囚禁于无量天。”白冉忍不住说,“你帮帮她,你是妖族之主,一定有办法。”
妖王定定地看着白冉,笑了一下。
白冉的心凉了半截。
“你说得对,我是妖族之主,我最先考虑的应当是妖族。”妖王看着汀罗说,“沧雪神君种下的因,妖族无法在今日偿还其果。在下愿代妖族受因果反噬之苦,只是不能上无量天为解救神君出力了。抱歉。”
汀罗目光阴沉:“这是你的权利。”
随即,他捏碎了墨寒川交给他的符,妖王淡然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妖王像是一下子被人捏碎了全身上下的骨头似的,痛苦地倒伏在地,连人身都维持不住了。他一时露出尾巴和爪牙,利爪在地面上犁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来,虚弱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
那只小猫妖尖叫一声,撞开汀罗和白冉扑了进来,扶着妖王慌张无措地哭了出来。
白冉倒退几步,他几乎要被小猫妖眼里的仇恨击倒,也为此行的失败感到无望。
“为什么?”白冉艰难地问,“她也救过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肯救她一次呢?”
“我很抱歉。”妖王剧烈地喘息着,他单薄得像一张一撕就破的纸,“但是我必须保护我的子民。我可以为因果反噬付出代价,但我的子民不能被我推到险境里。我们不过是风里的飞蓬罢了,怎么能和天道抗衡呢?”
白冉怔怔的,被汀罗一把抓回来塞进了背篓里都没有反抗。
“那道符是当年的妖王和昆仑君留下的血契,竟然在大修罗王手里。”妖王气若游丝,语气却很微妙,“真是造化弄人啊……”
两人都没有搭理这句话。
直到离开药堂,白冉才放声痛哭起来,像个委屈的小孩。汀罗向墨寒川汇报完这件事,被白冉哭得心烦,又把他薅了出来。他盯着白冉通红的狐狸眼,不解地想,沧雪神君何等桀骜不驯,怎么就养出来一个只会哭的小废物?不嫌丢昆仑山的脸吗?
“别哭了,尊上会有办法的。”汀罗硬邦邦地说。
“天道会杀了她的。”白冉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全然没了当初在酒馆里勾得众魔种心驰神**的模样,“她那么倔,一点都不肯低头,天道生气起来一定会杀了她的。墨寒川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知不知道她就要死了啊?”
“尊上在闭关。”汀罗说,“你有那么离不开沧雪神君吗?即便是神,也不是不死不灭的,要是真有一天,沧雪神君羽化了,你也要哭得这么丢人吗?还是当场就跟着她去了?”
白冉哭得更大声了:“可是她不在了,我能去哪里啊?我是她捡回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