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点点头，难怪今日一出门，空气里总是有丝淡淡的香气，让人身心愉悦，原以为是这天气的缘故，没想到是着酒馆。喝茶早就被他忘在脑后，他弯腰问顾榭：
“我们也去瞧瞧吧。”
宋清河却犯了难：
“你看这阵仗，怕那酒也是千金难求，我们如何能买得到。”
听她这么一说，十七也是一愣，显然有些失望，云归摸了摸自己腰包，突然说：
“那就抢一壶呗。我不管，我要去看看。”
秣枝回头看着顾榭，显然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顾榭低头不语，这些东西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从世界轰然倒塌的那一日开始，好像这些就都和他无关，他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每日要如何活着，好像自那日起，尊严，面子就已经消散在云烟里。
他有些遗憾，自己终归和云归不同，虽然有些羡慕他那份坦然放肆，却始终只能还在这泥潭里挣扎，他低着头苦笑了一下，刚准备开口，身下轮椅却被人推动，那推轮椅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上一点，他一愣，眼里寒光一闪而逝，连忙回头，就看见秣枝正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秣枝好像总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然后将他剩下的话都塞回他肚子里。
就在他愣神的这个空当里，站在他身后的少女手上发力，推着他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移动，他心里一惊，连忙回头看秣枝，看见顾榭素来薄凉的眼睛里难得露出一丝情绪，秣枝耐心极好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用手肘撑着轮椅的靠背，俯身凑到顾榭身边：
“怎么了？”
顾榭被秣枝这忽如起来的转变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仔细将嘴里的话又响了好几遍，轻轻地说：
“我就不去了吧。”
话音刚落就看见少女的眉头皱成一团，顾榭以为秣枝是想去的紧，忙说：
“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不用管我。”
却没想到他难得耐心解释的一番，没有将秣枝的眉眼抚平，反而将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愣了一下，脑海里开始疯狂猜测她此时的心思，就看见少女又向他这边凑了凑，他浑身一僵，任由少女盯着他看了许久，就听见秣枝说：
“你明明想去的啊。”
秣枝不出意料的用最简单的话再一次戳破他的伪装，让他一瞬间有些气馁，他刚抬头，突然看见秣枝一贯平静淡漠的眼睛里染上一层怒意，他一下子愣住了，将刚刚一瞬间想好的所有借口都无法说出口，就听见秣枝难得加快了语速：
“若是喜欢，去便是了，有什么好藏的，若是担心银子，按云归说的，抢一壶来就行了。”
顾榭面色不变，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不断收紧，周身的气压一点点降低，就连一直在他们身边说说笑笑的十七和宋清河等人都发现了他们两个人的不对劲，纷纷止住话头。
十七刚想开口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清河连忙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一边云归也一回头赏了他一记眼刀，十七立刻乖乖闭上嘴跟着其他人乖巧站在一边。
中间两个人就这样对峙好久，顾榭还是率先撤去周围压抑的气氛，对秣枝说：
“我……我和云归……云兄不一样。”
虽说秣枝自己素来就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这次也快被顾榭气得跳脚。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我没他的底气！”
这一下子着实把宋清河吓得不轻，这是她认识顾榭以来，顾榭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十七也吓了一大跳，自从主子被追杀后捡回一条命，他就再没有情绪这般外泄过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纷纷把头低了下来，恨不得离战场更远一些，就连一贯话多的云归，这一次都难得安静下来，恨不得将自己缩的再小些，直接缩进那青砖中的缝里去。
许是真的有些气极了，顾榭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向前倾了倾，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似的。
这句话一脱口，那种巨大的气压压着他的胸腔，让他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连咳了好几声，才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温和模样，却看见对面的少女也不接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突然心想是不是自己刚刚脾气太冲了些，只好将身子都放松了些，连声音都染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温柔和无奈，看着秣枝开口说：
“我从外城城到现在，所有的底气，都是你给我的。若是再求多一些，便是有些贪心。”说完，他也不敢去看少女的眼睛，低着头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卧上轮椅两边的轮就想往回走，突然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向后一扯，他扭头一瞧，就看着一只不大的手用力握住轮椅靠背上的把手，顾榭抿着唇，面色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他认真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像是一个大人哄着个要糖吃的孩子，语气却有些清冷：
”这世上有的东西本就求不得，我不能要，也没人给的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有些刺骨，旁边十七是一句话也不敢说，要是让他知道今日会闹到这个份上，他昨日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今日出来这一趟。那老人还是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左瞅瞅右瞄瞄，好像中间的争吵与他毫无干系。
只有云归看到少女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有一丝颤抖，他突然意识到，或许那日在高塔上的交谈进行的并不彻底，有些事情自己没发现。可是那头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当下这尴尬到让人窒息的气氛该如何破解。
眼看着顾榭就要自己推着轮椅往回走，云归率先一伸手，一把拉住轮椅猛地往回一转，然后二话不说推着顾榭的轮椅就往桃酔的方向走，登时一股巨大的杀意夹杂着冰寒的气息直接扎在他的手掌，他扭头不去理会那轮椅上的人阴寒的表情，示意身后几人赶紧跟上，旁边十七和宋清河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