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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气节

谢必安放下车帘,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往前走。车厢里,什邡蹙眉看着谢必安,问他:“漕帮的人?”

谢必安敛眉看她,说道:“这样你还觉得我应该放白城回绵阳?”

什邡不由沉默,白城确实不能离开录事参军衙门,否则漕帮动起手来,谁能拦得住?林家,还是她和覃东平?

事实是,他们皆不能。

一路无话,马车回到林府门外,一盏摇曳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衬得执灯的身影单薄而细长。

林昇已经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寒风裹挟着夜里的凉意不断从袖摆的缝隙灌入,却仍不能熄灭胸腔里鼓胀的怒气。

他今日随林叔去了清辉堂,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巨鹿院是益州赫赫有名的院,往前数二十年,曾先后培养出两任状元,两任探花,进士举子不胜凡举。

这次带头去清辉堂讨公道的学子是个叫石博的秀才。石博父亲石明任益州奏记兼任观察使,在益州节度使汪兵面前很得脸面。

石博虽然出身世家,倒是个勤奋好学的,平日里为人也算谦和,只性格执拗刚正。石博是清辉堂的常客,每月林家纸坊有新纸到货,石博皆会与院同窗一起来挑选几刀。

前几日石博偶感风寒,又恰逢清辉堂上了新纸,便着童来取纸。童虽然粗略识得几个字,但对纸质好坏一概不通,只按照石博吩咐选了几刀。

待童带着纸回到院。石博病了数日,一直到前日才彻底康复。康复后,石博迫不及待地让童将新纸取来,结果展开一看,不由得恼羞成怒,大骂清辉堂不规矩,连他这样的常客都欺诈。

这次取来的新纸纸质薄厚不均不说,显墨也不好,上好的墨汁写上去,不多时便晕染开来,使得字体模糊不规。石博十分不悦,与几个同窗询问之后,发现不少学子都反映最近清辉堂的纸质粗糙,实在不值那样的价格。

石博在院颇有些声望,一番呼应之下,不少学子同他一起来清辉堂讨说法。

这事在清辉堂已经闹了两日,本来按照林同州的说法,赔钱了事,但这些学子常读圣贤,或品行高洁,心性桀骜、或家中富裕,不贪图钱财、亦或是天生刚正,总要辩证一二,因此林同州的法子实在不可行。

林昇随着林山来到清辉堂的时候,整个清辉堂的大门已经被院学子团团围住,为首的青年身穿圆领襕袍,正与清辉堂的掌柜孙龙争辩。

孙龙自知理亏,又知石博的身份,遂不敢过激,只能一个劲儿地给石博道歉。

“我要道歉有何用?之前不是还想用银子堵住我们的嘴么?现在我把院的同窗都叫来了,你算算你又有多少银两?又或者,我多写几封告贴,通知全城的人都来瞧瞧,看看能不能换些银两?”石博咄咄逼人,孙龙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道如何应对时,林山带着林昇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学子中有人认出林昇,突然大喊:“这就是林家的少东家。”

“是他!”

“怎么?林家大少爷不行,换林少东家来了?敢问林少东家这次带了多少银子?打算怎么封住我们的嘴?”

“林家可是咱们益州最大的纸商之一,这么多年怕是敛财无数,如今赚得沟满壕平,竟也开始店大欺客了?竟然用劣等纸冒充上等黄麻糊弄我们这些穷读人。”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嘲讽,并将林昇和林山团团围住。

林山挺身挡在林昇面前,抬头四顾,扬声朝着四周的学子们说:“诸位学子,我是林家的管事,我叫林山,这位是林昇,如各位所说,是林家的少东家。”

石博挤开人群走到林山和林昇面前,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但通身透着一股子刚正的正气。

林山朝他笑了笑,拱手行礼:“这位便是石公子吧!”

石博沉着脸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向一旁的林昇,问道:“你就是林昇?”

林昇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石博脸上。

石博脸上有着读人的卷气,说起话来亦不卑不亢,他上前两步凑近林昇,从袖摆中取出两张折叠整齐的黄麻纸递到林昇面前,朗声说道:“这是两张纸皆是从清辉堂购得的黄麻纸,其中一张是三个月前所买,另外一张是前几日所买,两张纸的纸质如何,相信作为林家纸坊的少东家不会错看。”

林昇伸手欲接,一旁的林山已经先他一步接过两张黄麻纸。

林山将两张黄麻纸展开,左手拖着纸,右手分别在两张纸上轻轻拂过,而后又上下捻弄一番,最后再将两张纸分别对折,仔细对比两张纸中间的折痕。

石博说:“怎么样?林管家不会辨不出两张纸的区别吧!”

林山摇了摇头,将两张纸重新叠好,并没有交到林昇手中。

林昇知道林山是怕他看不出端倪,所以才提前将两张黄麻纸拿走的。他心中感激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丝挫败。

林山说:“这两张纸确实参差不齐,石公子所说没有任何问题。我在这里代林家纸坊跟各位公子道歉了,于此同时,林家纸坊决定将最近两个月售出的全部黄麻纸以两倍价格召回。”

“林家果然财大气粗,这是打算毁尸灭迹?”石博忍不住蹙眉,在他看来,林家纸坊这种以次充好的行为实在令人不耻,若真是就此平白揭过,岂不是丢了全天下读人的脸?

黄白之物而已,又岂能因此丢了气节?

林山忍不住蹙眉,问他:“那依石公子所见,应该如何?”

石博微怔,他此前只是想要讨回一口气,只要当时林同州道歉,并且承诺不再以次充好,他自然也不会将事情闹大,结果林同州不仅不认错,反而私下里寻到他,想要以重金封住他的口舌。

读人最重气节,他自是不愿,却不想林同州竟然偷偷叫人去他母亲常去的戏楼蹲守,寻了个由头送他母亲一套价值几百两的鎏金翡翠头面,请她说项。

此事非同小可,若非他母亲身边的嬷嬷警醒,将此事告知于他,他石家岂不是犯下大错?

怒气翻腾之下,他连夜让人把头面送了回去,并道林家邪风歪长,实在不能纵容,因此他才纠集了几位同窗来清辉堂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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