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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渊源下

屋子里烧着炭火,不算上好的黑炭烧过后飘起一股股黑烟,把屋脊上的墙皮熏黑了一大片。火盆上架着宽嘴茶壶,此时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火盆边围着四个胡坐,黄老走过去往茶壶里丢了一块茶饼,然后背对着坐在胡坐上。茶叶的香气很快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冻了多时的身子也一点点暖了起来。黄老拿出杯盏盛了一碗茶汤递给她,缓缓开口说:“说起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见到帝尧麻笺了,闻娘子年纪轻轻,竟然能从一众楮树皮纸中窥得帝尧麻笺一二,可见是个懂纸之人。”

什邡安耐住心中悸动,避开黄老视线,垂眸看着茶盏里的茶汤说:“家中有长辈喜欢,幼时耳濡目染,渐渐便也喜欢上了。”

黄老垂眸抿了口茶,开始回忆起与什仲怀的一些过往。

其实早在七年前,林家纸坊的生意便已经大不如前,随着益州各个纸坊相继如雨后春笋一般崛起,墨林堂的生意便一点点被蚕食。其中又以东城的韩家为最,韩家纸坊制造的黄麻纸虽然纸质不算上乘,但价格便宜,纸质韧性极好,加上韩家的东家是个会专营的,生意手段层出不穷,很快便将益州纸市分走三层。

那段时间林家纸坊的造纸工艺已经进入瓶颈阶段,单靠上一辈传下来的黄麻纸已经不能满足变幻多端的市场需求。林家纸坊出产的黄麻纸追求纸质,但是在制造成本上也相对高出许多,因此销量在韩家纸坊等挤压之下已呈颓势。

彼时林昇初初接管林家纸坊,为了重振林家纸坊,他与纸坊几位大师傅一起商量,决定打开林家黄麻纸在长安的渠道,只有成为主流纸,得天下人墨客的喜欢,林家纸坊才能走出困境,而非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益州这一方州府。

长安纸市场像一块巨大的馅饼,无数人都想咬上一口,益州纸要想走进长安,最重要的是寻找一个能帮助益州纸打开长安市场的纸商。经过林昇和几位大师傅的筛选,最终决定和什家接触看看。

林昇曾亲自去长安拜访过什仲怀,两人就益州纸和长安纸的发展进行了深入的交流,最终一拍即合,决定借由什家纸坊帮助林昇打开长安市场。到五月,什仲怀南上益州。

黄老叹息一声,说道:“可惜他只在益州停留不足月余,至于你说的帝尧麻笺,也不过是我东施效颦的拙劣手艺罢了。当时帝尧麻笺深受天下人雅士追捧,林家纸坊又多年没有做出新纸,我便依样画葫芦试着效仿一二,幸而什老板不嫌弃,还曾指导一二,只可惜他走得太急,我竟连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什邡见黄老面露惋惜,试探问:“听闻他在回长安途中遇害,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吧!”

黄老摇头说道:“什老板是个良善之人,为人慷慨大方,在益州期间都住在林家西郊别院,很少与人恶交。”

什邡揣度了一下黄老的话,如果爹爹不是明面上得罪了什么人,那问题或许出在林家?可将黄麻纸推广到长安于林家百利而无一害,他们又何故要害爹爹?且又有那么大的本事栽赃到马匪徐静芝身上?

“听黄老的意思,您与什老板关系不错,否则也不会指导黄老做帝尧麻笺。”什邡顺势说道。

“那哪是人家乐意指导呀!分明是他死缠烂打,天天下工就往别院跑,缠得什老板没办法才指点一二的。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老黄几乎黏在别院,连我都甚少见到。”黄老夫人一撩门帘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冒着热气的甜糕。

黄老夫人把甜糕放在什邡面前的小几上,笑着说:“来,小娘子尝尝我做的甜糕。里面加了蜂蜜。”

什邡讪讪地看着盘子里的甜糕,想起初登门那天拿着大扫把赶人的黄老夫人,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没敢动。

黄老夫人忽而一笑,像是看穿她的心思,笑眯眯地拿起筷子塞她手里说:“怎么?被大娘那天给吓到了?”

什邡小心翼翼接过筷子,黄老夫人说:“我那不过是吓唬吓唬一些混小子罢了,老黄这个人耳根子软,从纸坊出来后,这见天来骚扰的人太多了,我不拦着点怎么行?”

什邡一听,瞬时明白过来。像黄老这样的老师傅,他前脚从林家纸坊离开,后脚必有人来请,若是他像,益州哪家纸坊不能去?何苦现在还赋闲家中?不过是在等林昇罢了。

黄老被夫人泄了地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尴尬地轻咳一声,恼羞道:“你个婆娘懂什么?还有你,赶紧吃吃完就滚蛋。”

“嘿,你这个老匹夫,给你脸了是不?拿拿乔就行了,明早就去纸坊吧!”黄老夫人一把夺下他的杯子,回头对什邡说,“小娘子,回头你跟少东家说,老黄明个儿就回纸坊。”

什邡瞧着两口子互动,心里憋着笑,一旁的黄老挂不住脸,丢下一句“每五天给我送一只烧鹅”便气鼓鼓地离开了。

黄老夫人笑着坐到什邡对面,一边督促着什邡吃甜糕,一边说:“来,再吃一块,是今年秋的新米打浆做的。”

什邡一边吃着甜糕一边跟黄老夫人闲聊,几番攀谈下来才得知黄老夫人原来是曹氏的陪嫁嬷嬷,想来黄老明日真的能回纸坊,只可惜她特意耗时耗力学了一手做烧鹅的本事。

从黄老家离开后,什邡拐了个弯儿去录事参军府上找谢必安,一来为了感谢他昨晚舍命相救,二来也是想去看看白城,顺便问下那批嫩竹是否还能找回来?

来到录事参军衙门口,门楼上已经挂上了气死风灯,随着寒冬来临,白昼越来越短,挂灯的时候也比平时早了大半个时辰。

守门的衙役是个脸儿生的,见什邡走来,连忙伸手拦住:“衙门重地,闲人免进。”

什邡愣了下,探头朝里看,便瞧见常五正黑着脸从回廊间经过,忙侧着嗓子喊了一声:“常将军。”

常五怔愣一瞬,顺着熟悉的声音望来,见是她,瞬间蹙起眉头,摆手让衙役放行。

什邡一进来便感觉院子里的护卫比前几日多了许多,其中还有几张生面孔。除此之外,平素里总是很悠闲的录事参军衙门似乎一下子忙碌起来,西厢房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其中有一两个穿着漕运衙门的制服,显然是漕运那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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