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城的外面又开始下小雪了，沈延安站在病房的窗户前，雪景纷纷杂杂，他的视线是模糊的。

他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

他握着手机，试图着唤了两声：“欢儿。”

“欢儿。”

“嘟嘟嘟……”

对面是忙音，那边将电话给挂断了。

他看外面雪白的世界，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肮脏，他和这洁白的世界不一样，他曾经生活在黑暗中，他的双手沾染过鲜血，他害过人的性命，他有数不清的仇家。

他沾染过的鲜血远比沈清欢想象中的多，要不然，他靠什么立足？靠什么赚到这么多钱？

沈清欢想象的那些，远远不是他的终点，他比她想象得更加恐怖。

沈延安伸手，食指戳在窗户上面，窗户外面有雪花正好砸下来，他感觉不到外面的温度，但此时此刻，他的那颗心是冷的。

“延安。”身后，顾伟泽察觉到不对劲，忙从床边站起来，又缓缓走了过来。

沈延安伸手随意的抹了一把眼泪，他不希望自己的软弱被人看到。

在当年的组织当中，他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他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情绪，可他是人啊，是有血肉之躯的，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妹妹无动于衷呢？

他忽然很颓丧，伸手狠狠的砸在玻璃窗户上。

窗户的玻璃很结实，他的手都被震疼了，玻璃却一点儿口子都没有裂。

他这么坏，却是那么乖巧听话妹妹的崇拜对象，他多惭愧啊！

做时琛那么多年，他一直想得是何时能回去见见妹妹，他从来没

想过自己做那些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只是单纯的想，他要快一点强大自己，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能力，他见到妹妹时，才不至于那么狼狈不堪。

做了无数设想，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惭愧。

此时，刚好有护士进来：“沈延安，你是病人，怎么能随意下床呢？你身上还有很多伤，手腕处的伤更要静养，你去捶玻璃干什么？”

护士的语气有点凶，对他不对自己负责任的态度生气了。

沈延安更加怒气冲冲：“用你管那么多？”

一肚子火，他正好没处撒气。

护士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说：“病人要静养，你这么动怒，对你的身体没好处。”

说完，她留下口服药放在床头就离开了。

顾伟泽站在他身后，也感觉到了他刚刚态度的凶狠。

“延安。”他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沈延安回头看了一眼那手，又抬眼看他，他忽然有些绷不住了，眼泪滚出来：“阿泽，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说哭就哭了，这让顾伟泽有些束手无策，他愣了一下反问：“怎么才算好哥哥呢？”

沈延安想了一下说：“至少在谈起我时，她有很多骄傲的事情可以说，而不是对别人说，她的哥哥曾经是一个组织的老大，分配许多任务，而那些任务是杀人。”

他从来都没觉得做伪时琛是一件不光荣的事，可现在，他觉得了。

他的存在是妹妹的耻辱，并不是她的骄傲。

顾伟泽谦谦

君子，温润尔雅，可在这一刻，也没有了安慰的说辞。

沈延安笑：“阿泽，你也这么觉得了吗？”

顾伟泽收了自己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延安，我知道你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但同样的，你也做了很多善事啊，比如救我，比如被你资助的那些贫困生，比如你去山区看望了那么多老人，你还处理了很多老人的身后事……”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沈延安却打断了他：“阿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虽然做了那么多好事，可那些坏事同样也是我做的，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更不是一个好人。”

顾伟泽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几秒钟之后，沈延安伸手抹干净眼泪：“阿泽，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请你告诉顾渺渺，我没她想得那么好，顺便把我曾经做过的那些恶事都讲给她听，也告诉她，不要喜欢一个有黑历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