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源住持的名字还是一之仓亮二的时候,他中学刚毕业便跟着哥哥一起,两个人撑起了整间车行,虽说基本上做的都是熟人生意,大多是父亲过世前的老客户,但是兄弟二人也凭着自己的技术建立了不错的口碑。
直到那年亮二遇到了西宫家的独生女,一场恋爱谈得惊天动地,差一些连车行都要经营不下去了,亮太至今都很难忘记弟弟穿着一身怪异的和尚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过去总是念叨着“长发在人就在”的家伙,竟是剃成了清爽的寸头,一边笑一边说:“亮太,我可能要结婚了,哈哈。”
同时摸出了一张支票,“这些应该够周转用了吧。”
“你去卖身了?”亮太一脸鄙夷地盯着那张罪恶的纸片。
“我哪有这么贵,”亮二把支票塞到哥哥手里,“我卖了车。”
“这和你出家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亮太仍然皱着眉头。
“因为住持买了我的车。”亮二一本正经,还点了点头。
亮太确实是年长了弟弟不少,不过兄弟俩自小都是不干涉对方一切决定的,当年若是亮二毕业后没有回车行,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正店里的事情本就是他担了大部分。因此尽管入赘、改名、出家,这每一件听起来都是大事,但弟弟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他不后悔便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如今的一之仓车行在业余玩车的圈子里有点名气,自然离不开亮太这十几年的功劳,常有人劝他搬到别处去,近一些的就是仙台,远一些的话,直接到西部地区也未尝不可。毕竟整个秋田县哪怕是私人赛道都屈指可数,大多数街道附近都是大片田野,山道稀缺,没有合适的地理条件,可亮太是个念旧的性子,不愿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且真是要专营赛车改装的话,他的悠闲日子也就到头了。
缺了天时地利,好在还剩人和,过去就有不少人愿意花大价钱的运输费用将车送来这里调试,还有一些想要让古董车起死回生的车主,通通是奔着老板来的。
近几年熟客们更是口口相传,据说店里有个小姑娘比年轻时的一之仓老板还要大胆,很少有她会摇头说修不了的车,尤其是谈到改装车,每一辆经她手之后再上路的车总能在业余车赛里拿下点成绩。
牧智司是从几个老前辈那儿知道一之仓车行的,起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当时好歹背靠外公的三叶精工,赞助费一点不缺,车队里养了十几号人,还有一个专业工程师,自己只需要四处比赛提升排名,目标是拿到欧洲大赛的选手权。
谁料一年前的爆胎意外彻底断送了这笔赞助,那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次比赛,他特地邀请一家人来观赛,连一心扑在篮球上的弟弟都翘了训练,结局却是车翻出赛道,人在医院躺了三个月。
出院后外公说什么也不愿再出钱了,全家人站在了统一战线,不满十五岁的弟弟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有发言权,只能被迫站了队。没了赞助的牧智司无奈之下选择孤身作战,车队的伙伴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两个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连换胎都是临场现学的。
就这么勉强在国内比赛里坚持着,牧智司倒因此成了排名榜上最特别的选手。
在古董车展上碰到三重子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救星来了,最开始他也没认出来她,还和其他人一样当作是谁家的大小姐来找乐子,而他是作为明星车手被策展人邀请来试车的,参与竞拍是其中一项活动,要是他真拍到了这辆356A,车主也会代替他掏钱。
一直到他听见女生提到她手上还有车,而且希望尽快运送到能代的时候,牧智司才猜到了她的身份,他想完成去巴黎的梦想,但国内那些留过洋的工程师他是一个也雇不起,今年若是没有新的收入,他的小金就真的要见底了,总不能去打弟弟那份用来上大学的教育基金的主意。
只见女生缓缓放下手里的车钥匙,微微躬身问好,她的表情似是一脸茫然。
智司以为她可能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当时递出去的名片被她还了回来,前段时间弟弟去参加全国大赛,说是住在同一家酒店的,但是绅一这小子是死都不愿意帮哥哥去套近乎,哪怕是要个寻呼机号码也行。
“我做不到,”电话里的牧绅一连嗓音都老成了一些,“被误会很麻烦。”
“人家那么好看的女生,你怎么还嫌麻烦了,”智司焦急念叨,“哥哥也是给你创造机会啊!”
“犯法的事情我不做。”绅一果断拒绝。
“是让你去要号码,犯了哪国法了?”智司哭丧着,“十月之前要是拿不下她,我就输定了。”
“哥,这是欺诈拐卖行为。”绅一回道。
“只是一个号码。”智司长叹一口气。
“是的,欺诈的第一步。”话音刚落,对面便挂了电话。
既然弟弟靠不住,还是只能靠自己,昨日刚结束了在宫城县的车赛,S赛道*又窄,上坡路段也长,轮胎耗损都比平时严重,虽是有惊无险拿下了名次,但没有专业工程师调试,他光是凭借运气和驾驶技术,一辈子也出不了头。